当初,高岳便也看中了西和至下辩一马平川的坦途。他深悉氐兵多为步卒,若是在平原之地,以精锐骑兵去切割冲杀,必然可以给予对手沉重打击。但是陇西军麾下,称得上马术精良可以一战的骑兵,不过一百人的建制。
骑兵少,便不能在正面堂而皇之的冲击敌阵。若是敌军训练有素,临敌不乱,迅速集中兵力摆起方阵,岿然不动只以长枪大刀迎战,甚或更设置拒马铁蒺藜等以阻击,那么这好容易攒起来的百人骑军,多半都要交待在这里。
根据斥候探报,敌军应该会由杨茂搜次子杨坚头所率领,应在四千以上,不过五千人。思来想去,高岳便令骨思朵领全部精锐步卒两千八百余人,在正面战场上迎击氐兵,放手一战。他自己亲率骑军,远远的绕到氐军身后,只远远的吊着,始终保持在三里之外,待正面战场陷入胶着,或者陇西军力有不支的时候,再陡然从后杀出,出其不意予敌重大杀伤。
他又令何成率四百厢军,死死守住西和城南北城门,并虚张声势,在城下做出陇西军主力未曾离去的假想。
诸事安排后,襄武急报来到,冯亮昏睡数日后,目前竟已自己醒转,当下虽然虚弱,已无性命之忧。高岳喜不自禁,许久才缓过气来,将那誓要屠城的心思,丢到九天云霄之外。
他正心神通泰时,大帐外又有兵卒来报,有一队骑兵不明来历,停步于兵营百步之外,首领单独前来,在大帐外求见将军。
高岳本也有些疑惑,便就传令召见。片刻大帐门帘掀开,进来一人,高岳定睛一看,竟然是久未谋面的雷七指!
雷七指规规矩矩的上前,恭敬的单膝跪下,施礼道“雷七指拜见将军。”
乍见是他,高岳愕然之余,心中很有些惊奇欢喜,他剑眉一挑,道“是老七,多时未见,还是不修边幅那个老样子。你远来至此,有何贵干?”
雷七指见高岳面带春风,心中踏实不少。当初,高岳诚心实意的相邀他出山,雷七指思索良久,终究还是觉得高岳且寄人篱下,便婉拒了。待高岳离去后,雷七指又左右矛盾,怅然若失。他幼年经历坎坷,吃尽万般苦楚,好容易到了今天做了鸟鼠山之主,但真要说起来,谁也不愿意一生便做个东飘西荡的马匪,靠劫掠过一辈子。
没过多久,听闻首阳县被高岳拿下,高岳顺理成章的做了一城之主。雷七指惊叹之余,心中便又
他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听说高岳已经尊奉南阳王之命,独立领兵,堂而皇之的去攻打武都氐人了。短短的一年时间,高岳从雷七指眼中寄人篱下的小卒,一跃而成为秦州境内新兴势力,雷七指震惊、羡慕、叹服等等,真是百感交集。
雷七指辗转反侧,长叹短嘘。有那熟悉过往内情的部下,便劝雷七指索性收拾人马,前往投奔,和兄弟们一起搏个出身。雷七指又顾虑,当初人家诚心招揽你的时候,你拿腔作调不去;人家现在自己做大做强了,你又巴巴的主动去投奔,他好歹也是做惯了首领的人,若是届时被人家嘲笑冷落,又该如何?
有个明事理的部下,直率的一番话便让雷七指恍然,他说雷七指这大当家的位置,说白了,威势连人家朝廷正规的都尉校尉都有所不及,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己过过瘾罢了。如今众位兄弟也愿意追随雷七指前往投奔高岳,一起谋个前程,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听闻高岳进兵武都,不如现在径直去前线,助他一臂之力,击败氐人。
到时候,高岳若是胜券在握,那么咱们去锦上添花,也是喜事一桩;若是他和氐人势均力敌甚至打不过人家,那咱们去便是雪中送炭,慢说日后立不立功,就说这严峻时刻而及时赶到的一支生力军,便能让高岳由衷高兴,而欢喜接纳了,那么日后咱们这支人马,地位也能稳固一些不是。
当下雷七指郑重道“听闻将军攻打武都氐人,咱老七便一路从鸟鼠山疾奔了数百里,为的就是能提早赶到麾下,为将军尽些微薄之力。”
“好好。如何称呼起将军来了?便还是叫我高兄弟罢。”
“从前是朋友之交,便好称作兄弟。如今我既然投奔将军麾下,奉将军为主,那么尊卑不可废,规矩不能坏。咱老七虽然是粗人,但这些道理还是懂的,只盼望
第九十二章 单打独斗(2/2)
从此以后在将军麾下建功立业,出一点微薄之力。”
高岳听出了雷七指的归附之意,便上前将他扶起,笑道“老七诚心来投我,我自然欢喜的很。但是你也要想清楚了,我治军严厉,入我麾下,便要收敛你从前那散漫不羁的作风,可不比你在鸟鼠山一呼百应,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无拘无束,老七,你做的到吗?”
雷七指慨然道“既然下定决心跟随将军,咱老七必定听从将军的命令。将军放心,咱老七虽然从前做惯了马匪,但是日后保证绝不会给将军捅什么娄子。只望将军诚心收留我还有一百二十名弟兄。”
雷七指及麾下一众马匪,多年来孜孜不倦的从事匪徒事业,业务熟稔,技能精纯,杀人越货眼都不眨。且往来纵横之间,飙忽迅猛,配合默契,上下一心。往往能以少胜多,于马上厮杀格斗这一节上,端的都是一把好手。
严格地说,这支骑兵,虽然是上不得台面的马匪,但是与高岳麾下新成立的骑兵相比,实战经验极其丰富,故而作战能力要高出不少。雷七指此时来投,真正是一支战力很高的生力军。
高岳很是欢喜。于是便招来诸将,将雷七指与大家简单的做了个互相介绍。随后将作战计划做了些许调整,待探得下辩方向出兵后,仍使骨思朵率全军精锐在正面阻击,自与雷七指各率骑兵,远远的从氐军两侧绕过,然后命雷七指从后方袭击,自己却拦腰杀入,最终如愿将精锐的五千氐兵击溃。
杨坚头在马上来回驰突,高声叫喊竟至嘶哑,却已无法挽回败势。无数氐兵在他身边,被陇西骑军无情的冲散阵势,然后被呼啸而至的陇西步军一拥而上斩杀或捆缚。怒骂声、呼号声甚至哭喊声,不绝于耳,惊涛骇浪般拍击着杨坚头的心。
兵败便如山倒。在两支如龙似虎、矫捷剽悍的骑军疯狂搅动厮杀下,在仍苦苦支撑的已不到两千名陇西步军的拼死反击下,号称步战冠绝一时的氐兵,从力有不支到支离破碎,最终分崩离析。
杨坚头恶向胆边生。也不再管战局如何,他一拍坐骑,如箭般驰向高岳,临到二十步时,杨坚头猛勒马头,随着战马重重的鼻息气,他双目充血扬刀怒喝道“高岳!可敢与某单打独斗么?”
高
杨坚头将马一纵,双刀狂暴的斩了过来。高岳却不躲闪,却舞起大枪,从双刀之中,直溜溜的劈面刺向杨坚头。刀短枪长,杨坚头便就回护面门,左手刀将那枪锵啷一声隔开,右手刀更不迟疑,凌厉砍向高岳。高岳冷笑,右手一压枪柄,左手骤挺枪杆,大枪一个猛龙抬头,借白虎啸月之势,架开弯刀,次便反撩杨坚头下颌。
雷七指忙使部下诸匪,在两人二十步之外驰马转圈,并于马上一起纵声长啸敲击兵刃,用之鼓勇。
“将军之勇,天下无双!”
陡然一声暴喝,却原来是骨思朵裹了伤口,复又奔回,挤在兵卒之前,跺足怒目。他胸前伤口,仍然有鲜血慢慢洇出,他却浑如不觉,只顾狂呼大叫。
于是陇西军挟战胜之威,攘臂大呼以壮高岳声势。且受了雷七指部的启发,数千士卒同皆用力拍击身上甲胄,其声雄浑厚重,令人闻之色变。那氐兵中,有嚣狂固执的,不顾身受创伤或已被捆缚,也集中声音,瞋目大呼二王子天下无敌,必胜!
阵中两人须臾之间,往来奋斗。一个敞开杀气力求刀砍汉将以泄心头之恨;一个状若熊罴只想枪挑氐酋以逞赫赫威风。不惟马上之人盘旋点搠,架隔遮拦;连那战马,亦是奋鬃咆哮,纵蹄踢踏踩绊。
两人斗来半晌没输赢,战到数番无胜败,枪来刀往便交锋了六十回合。杨坚头斗至兴起,拨马回转一圈,在不远处伸出舌头,缓慢但坚决的舔过森寒刀刃,舌头立时被割出一道长口,血盈齿颊。他复又打马加速冲来,须发戟张,张着血盆大口状若疯魔。
“当啷”一声,高岳不容他靠近,早已将大枪架住,手上震荡之力,势仍未老,高岳心中却转怒为惊,暗暗称奇。他对自己的武力,非常清楚也很有自信。当前世时,他在金军宋将之中,勇名冠绝南北,不识其人,也闻其名,就算在岳家军中,也是悍勇一时无双。
便是在此世,他一路走来,逢有厮杀争斗时,鲜有敌手。孰料而今小小的武都氐人部族,竟然有杨坚头如此武力绝伦之辈,果然是英雄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