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魅原本是善妖。”沈慕琼淡淡道,“它们吞噬一个人灵魂的时候,也会一起吞噬记忆。”
“凡人不懂其中危险,自以为找到了永生世间的另一种方式,所以当年整个大梁都在寻找纸魅,在黑市,这一张就是千金难求。”
沈慕琼指尖轻轻点着画轴,沉声道“所以后来,原本善妖的纸魅,吞噬了太多的灵魂。他们渐渐被记忆中展示出的人心欲念所污染,杂糅成了为满足一己私欲,就会大开杀戒的凶妖。”她摇头,“咒禁院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回收类似这种被污染的画作。”
“其实……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本应该没有真品流传于世。”她浅声道,“只因他当时绘制了十二幅,每一幅都成了纸魅。咒禁院回收了九张,破坏了两张,还剩最后一张下落不明。”
她望向李泽“这应该就是那最后一张真迹。”
假若苏束没有说谎,那么二十年前,白如月就是被这张纸魅吸走了灵魂。
“但他一定说谎了。”沈慕琼肯定地说道,“你想想陈明远被吸进去的时候是什么场面,再想想苏束的话。”
“身体。”李泽点头,“白如月人在画中,身体可进不去。她的身体不可能凭空消失。”
青州冬日的傍晚,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
马车停在府衙门口时,沈慕琼跳下车的瞬间,鼻尖上传来一抹凉意。
“下雪了。”她抬头望去,青州今年的第一场雪,悠悠洋洋地落了下来。
她忙弯腰,将画护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向着咒禁院的方向前行。
李泽站在马车旁,望着的她的背影,收了面颊上的笑意,望向石江“你去兴义堂,务必弄清白如月当时到底得了什么病。”说完,李泽垂眸想了想,多吩咐了一句,“再去打探一下那苏束的名声,找找二十年前的知情人
石江不语,拱手抱拳,行了个礼。
兵分两路,沈慕琼沿着《女史箴图》这条线,一直往上查过去。
而李泽沿着苏束的话语,对照着二十年前留下的案宗,追查当时真实发生的情况。
他们默契得像是配合多年的老搭档,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我就是那个多余的是吧?”赵青尽端着杯热茶,没好气地放在沈慕琼面前。
沈慕琼不以为意,仍在翻阅手里关于《女史箴图》的记录。
她头也不抬地说“快帮忙,想想二十年前白家发生了什么。”
“这!”赵青尽抿嘴,半晌吐出来一句,“这谁记得住啊!”
沈慕琼抬头,注视着他的面颊。
大概是心虚,赵青尽撇嘴,端起一盏茶“算了,我,青州山神,心胸宽广,这次就不同他这凡人抢这功劳了。”
话听到这里,沈慕琼思量片刻,将手中的书册合上。
她郑重其事地问道“青尽,我是不是很瞎?”
“噗”的一声,赵青尽一口茶水喷了老远,他诧异地瞧着沈慕琼,手掌在她眼前摆了好几下“瞎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慕琼拨开他的手臂,“我是说,若有一天,你不做青州山神了,那我是不是会变得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一样?”
赵青尽拿出帕子蘸了蘸被打湿的衣襟,有点惊讶“你
第29章 性情大变(2/2)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又不会离开青州,你我本就是互相合作,一起守护结界,你不行的地方我帮你就是了,何来傻子一说?”
四目相对,沈慕琼看着赵青尽那张熟悉的面颊,笑了“也是。”
她说完,又翻开了手上的册子,低着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知道,李泽说的没错,若某一日赵青尽离开了,自己真的就会像个瞎子一样。
虽然那一天很遥远,她却从来没有设想过。
没想到会被一个凡人提点,沈慕琼的唇角微微上扬。
雪夜的天空总是泛着微微的紫红色,原本细小的雪花越下越大,慢慢地,整个青州都染了白。
窗外传来簌簌的落雪声,屋内沈慕琼点着青白色的烛火,一刻都没有停下。
赵青尽早已离开,整个咒禁院只剩下她一个人。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本该如此。
沈慕琼醒来的时候,合衣躺在床上,盖着两床锦被。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天空仍旧是灰蒙蒙一片。
她有些怔愣。
昨晚明明在专注地查看,然后发生了什么,一点都记不清了。
细细回想一下,只剩下“睡的真好”的感慨。
她起身,在四周找了许久,终于在窗台上瞧见了一盘燃尽了的香。
沈慕琼捏起一小嘬香灰,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安神香?”她无语。
始作俑者的名字已然呼之欲出。
她有点后悔了,那铃铛真应该听叶
真无语了,怎么会有凡人天天惦记她一个妖怪熬夜不熬夜啊!
尤其是,她端着那一盘香灰找他对峙的时候,李泽那显然一夜未眠的模样,让沈慕琼一时不好开口发难。
“李大人这安神香的质量不错,哪买的?我也给你点两盘。”沈慕琼瞧着他的大黑眼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当的一声落在他面前,“喏,叶虚谷的补气养血丸,号称可以重现活力。”
李泽愣住,他蹙眉,看着一本正经的沈慕琼,琢磨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你当真明白他那‘重现活力’的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快吃了,你现在两眼都直了。”沈慕琼被问得莫名其妙,再加上安神香的事,她口气十分嫌弃,“折腾一整夜,伤身,年纪轻轻就虚了怎么办?”
屋内极静。
许久,门口的石江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李泽黑着一张脸,硬着头皮将那补气养血丸收进了一旁的盒子中“一会吃。”
他岔开了话题,将昨夜石江送来的线报掉了个方向“苏束隐瞒了一段。”他说,“隐瞒的是生子之后,白如月性情大变。老街坊和当时的奶妈都有共同的证词,她性情大变到,追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殴打,而苏束也没少挨揍。”
“说来奇怪。”李泽指着线报上的一列小字,“奶妈说,她性情大变的时间点,正好是孩子满三个月之后。”
沈慕琼将纸拿起,瞧着上面的小字,微微蹙眉。
上面说,白如月生子三月后,大病痊愈,但性情和喜好,均大变。
像是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