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当然不可能真像之前说的那样，抹脖子自杀，在秦子贤的问询下，他只能一脸尴尬的道“沈医生，我就是开个玩笑……”
秦子贤哪里看不出沈书桓是故意要弄李医生难堪，换成平时，他可能还会想着护犊子。
但是今天，别说李医生了，就算是秦子贤自己被戏弄，也绝对不敢反呛。
尤其是在问清楚沈书桓对中年女子的救治过程后，他就更加坚定了信念，哪怕把李医生开除了，都不能得罪这个年轻医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想做到沈书桓做的那些事，有多大的难度。
秦子贤自认做不到，也不太相信世上还有其他人能做到。
用针灸让一个人进入假死状态，连脑电波都消失了，然后清空她的血液，等输完血再恢复她的生机。
这些事情用文字来叙述，也就几十个字，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复杂。
可事实上，难如登天！
中医为什么势弱？
除了西医见效快之外，还因为中医很少有创造奇迹的事情。
一个人被车撞成重伤，濒临死亡，用中医的方法，恐怕一百个人里都未必能活下来一个。
但上了手术台，哪怕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失败，也还有十个人可能成功。
而沈书桓所做的事情，就是让中医拥有创造奇迹的可能！
所以，秦子贤当即冲李医生呵斥道“这种玩笑很好笑吗？立刻向沈医生道歉！这个月，不，今年的奖金全部扣光，已经发了都给我拿回来！另外，你停职两个月，回来后主任医师也别做了，老老实实从底层干起！我看你就是缺少底层那种谦逊的态度！”
李医生听的脸色发白，扣钱倒是小事，哪怕扣一年的奖金，迟早还能赚回来。
可是拿掉他的主任医师职务，这就不是扣钱那么简单了。
下去容易，想再上来，谈何容易？
秦子贤也不跟他多说，更不给他机会求饶，很是热情的拉着沈书桓要去办公室里坐坐。
这时候，已经听完自己被抢救过程的中年女子，在呆愣半天后，忽然拉住沈书桓的胳膊，泪眼婆娑的道“沈医生，如果当时让你给我老公治病，你真的可以救活他是吗？”
沈书桓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姜含蕴在后面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说真话。
但沈书桓不想骗人，他很坦承的道“大概有八成把握。”
中年女子听过后，当即嚎啕大哭出声。
她知道，是自己害死了老公，他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看着中年女子用力抽耳光，捶打胸口，哭的歇斯底里，沈书桓能理解她的感受。
心爱的人死在面前，这种感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姜含蕴和邱译萱也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沈书桓叹出一口气，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可惜的是，当时除了姜含蕴，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人生的遗憾，大多源于不正确的选择。
可是在做出选择的时候，谁又能确认正确与否呢？
即便是自己，不也有犯错的时候？
“请节哀。”沈书桓拍了拍中
年女子的肩膀，然后和秦子贤一起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亲属们，都已经从医生那知晓，中年女子的情况很稳定，也很健康。
他们看着沈书桓，表情很是古怪。
和中年女子一样，这些人也都想到了，倘若当时相信沈书桓，也许就没有人会死。
可惜的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他们内心无比愧疚，自责，甚至觉得自己像个杀人犯。
尤其之前那几个差点跟着方云凯一块动手的人，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沈书桓。
沈书桓理解他们的心情，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不相信自己，并没有选择去嘲讽谁。
当他和秦子贤并肩从人群中走出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对不起……”
沈书桓停住步子回头，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抹着眼泪，哽咽道“我们应该相信你的，是我们害了小九。”
小九是那个死去男人的小名，说话这人，则是他的二哥。
站在他旁边的中年女子也是流下泪水，道“都怪我们，都怪我们啊！”
而后，一个又一个亲属流泪道歉，他们悔恨不已，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明明可以活下来的人，却因为他们的不信任而死去，这种负罪感，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
看着他们，沈书桓轻声道“你们没有做错什么，那是他的命，我想，他不会怪你们的。”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彻底击碎了这些亲属本就脆弱的心灵。
他们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小九！是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整层楼的气氛都那么的压抑，即便看惯了生死的医生护士，也不由红了眼眶。
沈书桓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和秦子贤离开。
秦子贤看出了他的情绪不高，便安慰道“沈医生，这不怪您，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沈书桓摇摇头，道“我早就知道自己救不了天下人，只是想的明白，不代表再次经历的时候就一定能坦然面对。”
“是啊……我们在医院经常遇到这种事情，看的越多，越觉得生命值得敬畏，值得珍惜。”秦子贤道“所以，沈医生能加入我们第三人民医院吗？您的医术，是我见过的人里登峰造极的那一种，如果有您带领，中医一定可以再造辉煌，并救助更多的人！”
这才是秦子贤真正想说的话，然而连光华医学院的邀请，沈书桓都拒绝了，又怎么会答应他。
“抱歉，我不喜欢被束缚。”沈书桓回答道，不等秦子贤再说别的，他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秦子贤见他拒绝的果断，也不好强逼什么，只好道“那我送您。”
“不用。”沈书桓婉拒后，独自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秦子贤一脸的惋惜，这样一个人没能加入第三人民医院，实在太可惜了！
他回头看向走廊上哭泣的人们，目光愈发坚定。
不能就这样放弃！
一次不答应，那就再请一次，还不答应，就继续请！
昔日刘备请诸葛卧龙，尚且三顾茅庐，今天他被拒绝一次，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