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狱面露不舍。
“既是平安的弟子,可来狱中当值。”
天牢狱卒一个萝卜一个坑,极少在外面招人,或父子相继,或出了变故才有缺儿。
额外招人进来,那就得少个人吃空饷。
陈司狱能有如此允诺,既有看重、拉拢,亦有几分舍不得。
元武年间的老人,所剩不多了!
李平安拒绝道:“我也想出去闯荡闯荡,修了一身武艺,连江湖都未见过。”
陈司狱说道:“狱中的江湖,可比外边儿精彩多了!”
庙堂中的阁老尚书,江湖中的大侠豪杰,随意拉出来个,都能写一部传奇话本。
李平安微微摇头:“还是要亲眼看看。”
陈司狱没有继续挽留:“伙房一直给平安留着,什么时候回来,继续送饭。”
“多谢大人。”
李平安从袖口摸出叠银票,放到桌上:“我买大人一幅字,将来弟子来京城,您帮着安排个差事。”
陈司狱瞥了眼厚度,顿时笑容满面。
“平安要什么字,本官这就写。”
“正大光明,这幅字就很好!”
李平安催动真气在纸上扫过,墨迹瞬间干涸,如同风吹火烤过一般。
“你这,这是……”
陈司狱满眼不敢置信,牢中见多了江湖高手,对于武道修行自然了解。
“真气外放!”
李平安伸手去拿字帖,笑着说道:“侥幸有所领悟。”
“等等。”
陈司狱取出官印,在字帖右下角盖了个章。
李平安小心将字帖收起,不同于白板没毛的外销版本,盖上官印就有了分量,拱手道。
“大人,后会有期!”
转身离开,去隔壁廨房与朱校尉道别。
朱校尉是武官,时常请狱卒去怡红院吃酒听曲,关系显得比陈司狱更近一些。
李平安又不经意间显露武道,称呼立刻变成了“李兄弟”!
朱校尉亲切道:“李兄弟,这是我祖传的玉佩,咱俩一人一半,用作认亲凭证。”
“朱兄弟!”
李平安接过半块玉佩,假装看不懂新玉古玉,将来能不能认亲,那得看双方的实力。
朱校尉或后人没进去,李平安的弟子武道有成,玉佩丢没丢都能认亲。
哪边没落了,拿着玉佩登门,凭白挨顿打!
李平安逐个廨房走过,向谢书吏、常管营、鲁提牢等官员道别,说几句话,得一份不轻不重的承诺。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世道就是这样,当你实力足够强,无需去刻意争抢,名利都唾手可得。
来到伙房。
马齐做好了饭食,一如既往的清汤寡水。
李平安说道:“今天煮锅稠粥,毕竟是最后一餐饭,得让犯人们吃饱了。”
马齐提醒道:“李爷,可不能一天折磨死许多犯人。”
“你这厮想什么呢?”
李平安颇为无奈,他在牢里的凶名比江湖魔头更甚:“我已经请辞了,外出游历四方,以后换人送饭。”
马齐面露不舍,又自知没资格挽留。
整了整衣衫,拍了拍灰尘,向着李平安一躬到底。
“祝李爷,一路顺风!”
“多谢。”
李平安拍了拍马齐肩膀,这个祝福可比当官的真诚多了。
“以后少捞些钱,凡事不能做太尽,饭吃七分刚刚好。听说你二儿子聪慧,送入私塾读书,莫要舍不得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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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爷的话能救命,咱一准听着记着。”
马齐感激道:“回头就请先生写下来,时不时诵读参悟,以后就是马家的家训。”
“你这厮有长进,马屁拍的不错!”
李平安等煮熟了稠粥,拎着逐个牢房送去。
甲字狱的犯人还好,对医魔诨号少有听闻,乙字狱的凶人吓得碗都拿不稳。
“李爷,能不能给个痛快?”
“……”
李平安冷着脸离开,这厮凭空污人清白,合该在天牢受罪。
乙十二狱。
柳云龙一跃而起,轻飘飘如树叶落在牢门处,配合俊朗入狱的容貌,难怪能做偷心贼。
“李兄弟,今天能不能换监?”
李平安将酒菜递进去,说道:“待会儿去乙二十七狱,里面关押着一位顾姓豪侠,你应当听过名号。”
柳云龙诧异道:“莫非是长青大侠,顾青松?”
李平安说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血牙虎。”
柳云龙骇然出声:“十二元辰的金牌杀手!”
十二元辰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他们什么人都杀,什么坏事都做。
老人小孩,灭门屠村,种种恶行毫无底线可言。
然而谁又能想到,江湖名宿顾青松竟是其一!
“无需怕他!”
李平安说道:“镇抚司废了他的丹田,骨头打断了几十根,近乎成了滩烂泥。”
“此等恶人,竟是镇抚司铲除。”
柳云龙喃喃道:“江湖广为流传,镇抚司是朝廷鹰犬,只会迫害正道豪杰,制造冤假错案,臭名昭著!”
“镇抚司没那么坏,也算不上好。”
李平安说道:“柳兄弟混江湖顺风顺水,见过的恶,至多
“这牢房蹲的好!”
柳云龙喝了口酒:“待我出去了,定要让说书先生四处宣扬,揭露这些个伪君子。”
李平安不禁啧啧称奇,与江湖老油子不同,即使柳云龙成了盗圣,仍然保持着几分天真。
这份天真很贵,也珍贵!
“我打算外出游历,拜托了常管营,隔几日便给你调监。”
“李兄弟要离开?可是遇上难事?”
柳云龙说道:“无论是朝廷官面,还是道上江湖,柳氏商号都有几分薄面。”
“出去走走而已。”
李平安不愿有太多牵扯:“日后有人问你,就说与我不熟,免得惹上麻烦!”
昨晚闹出的动静不小,青云派早晚能追查过来。
宗主死了,必然是不死不休!
柳家商号在江湖上是后起之秀,号称以钱通神,仍比不过以拳立威的青云派。
当真斗起来,大抵就是柳家族人尽数死于山贼之手!
“柳兄弟,后会有期!”
这句话李平安说了十几遍,有真心有假意,不知将来回到天牢,能与几人再见面。
晌午时分。
李平安去库房归还了皂衣腰牌,与遇见的狱卒道别,走出天牢缓缓消失在街道尽头。
自此以后。
再也没有看见李平安,到了年关,朱校尉捏着半边玉佩说。
“本官还等着李兄弟来认亲呢!”
第二年的端午,朱校尉又说:“平安怎么还不回来?”
到了中秋。
朱校尉没有提起李平安,再之后就渐渐淡忘了。
狱卒们偶尔回想起来,纷纷议论说,大约李平安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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