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太监、官吏，百姓……
成千上万双眼睛，全部落在周纪身上。
冷漠，惊恐，欢喜，愤怒，怜悯……
种种情绪，凝成如山压力，却丝毫影响不到周纪宣读罪状的声音。
“其罪三十二，纳秀女为妾！埠昌县徐家女天生丽质，姓名上报户部以备妃嫔之选，张嵩觊觎其美貌，私下从名录删除，接入府中为妾！”
最后一条罪名念完，原本愤怒的百姓，转而露出诡异莫名的神色。
上了户部名录的秀女，相当于皇帝的半个媳妇，张嵩竟然横刀夺爱，这简直……太有意思了！
朝廷贪污受贿的官吏太多，老百姓骂都骂不过来，但是能和宫闱扯上关系的屈指可数，每个都能流传于后世，编纂成几十种秘闻话本。
譬如百年前承露帝，政变篡了兄长的皇位，后宫嫔妃也一并笑纳，连皇后都没换人！
市面上关于承露帝的话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小叔子摸黑，小嫂子报信等等，以至于不少人认为政变能成功，就是因为皇后私通外敌。
这些话本遭到皇族封禁，然而越禁越火，已经流传到周边诸国。
人类的本质，就是吃瓜群众！
元武帝额头青筋跳动，再不复刚刚淡然神色，之前周纪递交的奏折中，罪三十二明明是纵奴行凶，与皇族、宫闱没有任何关系。
显然周纪故意这么念，就是要一战功成，彻底打倒张嵩！
前三十一条罪证，元武帝可以寻机会为张嵩开脱，比如下令镇抚司、刑部彻查，在百姓面前做出圣主明君的模样。
查来查去最后替张嵩洗脱罪名，推出几个替死鬼官吏，用来平息百姓怒火。
如此一来，还能让张嵩在民间臭名远扬，想要继续担任内阁首辅，唯一的选择就是忠于皇帝。
元武帝登基三十余年，政治手腕早已炉火纯青，在周纪拦路告状的短短时间，便想出了这一石三鸟的谋划，结果罪三十二曝光后，尽数成空。
皇族必须严惩张嵩，否则威严尽失，名声丧尽！
“周爱卿，你确定这些罪名是真的么？”
元武帝按捺心头怒火，为了皇族名誉，打算给周纪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他否认罪三十二，可以免去诛九族之罪。
“三十二条罪名，件件证据确凿，皆有人证物证！”
周纪毫不退缩，抬头直视元武帝，说道：“臣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陛下铲除奸佞，还国朝清平。”
“好！好！好……”
元武帝连说三个好字，咬牙切齿道：“朕这就将张嵩打入天牢，查清所有罪名后，依律惩处！”
周纪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立刻回过神来，面带喜色高呼万岁，心想陛下果然是好的，只是被奸臣蒙蔽了！
元武帝命令道：“带周爱卿去镇抚司，配合查案。”
“遵命。”
老太监吩咐左右，几个随行内侍上前，将周纪似保护似胁迫带了下去。
周纪有修行武道，可以轻易打翻禁军，此时却没有反抗。
冒犯圣颜在前，曝光宫闱在后，已经有违臣子之道，再反抗那就是大逆不道企图谋反了。
这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周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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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百姓当中陡然跃起一道身影，凌空虚渡三四丈，挥手洒出密密麻麻的暗器。
目标赫然是元武帝，针形暗器涂抹有剧毒，在阳光照耀下呈现蓝绿颜色。
“有刺客，护驾！”
老太监反应最是迅速，扯着公鸭嗓尖叫，舍身挡在了元武帝身前。
噗噗噗！
连绵不绝的暗器入体声，老太监脸色黑紫，抽搐几下就没了气息。
元武帝抓住老太监衣襟，挥手将尸骸扔向刺客。
撕拉！
刺客袖口滑出两柄弯刀，在空中将尸骸斩成三截，受阻落地后又一跃而起，刀锋直取元武帝脖颈胸膛。
兔起鹘落之间，不过两三个呼吸而已。
禁军很快反应过来，顾不得值守街道，挥舞着刀枪冲向刺客。
这时又生变故，跪拜磕头的百姓中钻出不少人，肩膀上裹着白巾，三五个一伙抱住禁军，摸出短刀匕首寻甲胄缝隙刺了进去。
有心算无心，一时间禁军死伤惨重。
杀死附近禁军后，白巾军在人群中肆意挥刀乱砍。
鲜血迸溅，断肢纷飞。
无故遭受砍杀的百姓，哪经历过这种场面，惊骇欲绝，尖叫着向街道两头跑去。
远处禁军本想过来护驾，结果遇到十倍百倍的人群冲击，根本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杀向元武帝。
此时刺客距离元武帝只有三四尺，能清楚看到皇帝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提气长啸一声。
“狗皇帝，受死！”
元武帝神色漠然，没有任何惊慌恐惧，目光中只有讥讽。
无穷无尽的真气汹涌而出，将精钢打造的双刀断成几截，随后轰在刺客身上。
嘭！
刺客在空中爆裂成漫天血雨，将拉车的白马，染成了赤红色。
紫袍身影躬身道：“老奴万死，让陛下受惊了。”
“些许臭水沟的老鼠，又怎么能吓到朕，与北方异族骑兵比起来差远了！”
元武帝登基后曾数次率兵北狩，历经大军厮杀，早不将这小场面放在眼里，对着店铺二楼窗户招了招手。
窗户一扇扇打开，早就藏在里面的禁军，迅速弯弓射箭。
箭如雨下，死的不止是白巾军，更多的是堵塞在街上的百姓，成片成片的倒在血泊当中。
一连射了四五轮箭。
宣武街再次恢复了宁静，间或有哀嚎声传来，立刻引来弓箭攒射。
元武帝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尸骸，鲜血浸透了地面，如同满大街盛开的红花，为他的生日增添了几分喜庆。
起身走下銮驾。
明黄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浆当中，一步一个血脚印，元武帝忽然发出痛快笑声。
“朕，以武为号！”
“今日寿辰，两军厮杀，大胜而归，实乃吉兆！”
尚且活着的内侍、官吏、禁军，立刻跪倒在地，三叩九拜高呼万岁。
喜来楼。
李平安在刺客出现的时候，就起身从后门逃走。
看热闹可以，有危险就必须远远避开，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