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游找家(1/2)
睡意朦胧的林识一瞬惊醒,急忙跟上阻拦,但郑春美执念太重,硬闯着要往外走,嘴里始终喊着要回家。
这里是她们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外婆近期却时不时离家出走,嘟囔着要回家。
她曾追问家在哪儿,外婆苦思冥想,也答不上来,只念着要回家。
外婆要回的家,究竟是哪里?
林识索性不拦了,任由郑春美沿街往前走,她自己则不近不远地尾随守护着。
郑春美时而驻足观望,时而左右徘徊,时而一股脑儿往南边走,碰到死胡同,她又折回继续走。
来来回回了好多趟,她始终没能走出门前这条西镇老街。
许是走累了,她蹲坐在马路牙子上,手臂抱着膝盖,四下张望,像极了迷路的小孩。
她迷茫的眼神里,映着无尽黑夜。
隐忍的泪花里,藏着数不清的委屈。
林识心口揪得生疼,忙上前蹲在郑春美身旁,轻声哄问“外婆记得家那处有什么莫?”
郑春美想了许久,眼神一亮,激动地抓着林识的手腕,“海啊,看不着边的蓝色。轰隆哗啦,一阵接一阵,好听西。”
“那家乡有什么吃食,是外婆最想念的嘛?”
“吃的啊”郑春美把下巴搁在林识肩头,闭眼想了许久。
“贵刁,阿母煮的贵刁汤,猪油一调羹,鱼丸两颗,豆芽菜几根,葱花一小撮”她满脸享受,咂了两下嘴,似在品尝。
“那阿识陪外婆回家,好啊否?”
林识一下一下轻抚外婆的发顶,像极了小时候她依偎在外婆怀里的模样。
“好莫,回家好啊,回家”
郑春美的呢喃声越来越轻,没多久就响起了绵长的呼噜声。
林识眼底一片柔软,轻轻地扶正外婆,让她趴靠在自己的背上,双手紧紧承托着外婆的腿根。
正要缓缓起身时,外婆仿佛遭了梦魇般,猛烈挣扎着,惶恐地惊喊“走,走,别咬我,不要咬了”
她安抚了好一会儿,又背着外婆慢慢走了许久,外婆才在颠簸中重入梦乡,但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领,担忧地嘟囔着“张婆被那么多蚂蚁咬,会很痛吗?还是也忘了痛怎么也能忘啊”
林识脊背一僵,眼眶兀得泛红,无从回答。
张婆的悲惨离世给外婆带来了多浓重的心理阴影,被吓得当众尿失禁又给外婆的自尊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都怪那该死的神经退行性阿尔茨海默病,不可逆转,又无法治愈,一点一点,无情地抹去一个人的存在。
任她们再怎么努力围垦荒漠,都赶不上荒芜侵吞心魂的速度。
近期,外婆退化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了些,不是忘东忘西常迷路,就是认错人与物。
难道真会那么快像张婆那样
林识眼眶复红,视线渐渐模糊,辨不清前方的归途。
她下意识收紧双臂,牢牢反托着背上瘦小的郑春美,一步一步,走得格外沉重。
晶莹泪珠,肆意滑落。破碎呜咽,奔腾于喉。
圆月高悬,倾洒银亮的光,身姿交叠,拉成纤长的影。
回家路茫茫,她不知要走多久,但千难万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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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游找家(2/2)
,也定要带外婆回到心中的家。
此后好几天,郑春美还笼罩在阴影里,躲在房间,不肯出去见街坊,她还把丝巾缠在头上,仿佛要给自己蒙上一层遮羞布。
不过三天,藏在她脑海里的橡皮擦,神奇般擦除了那段难堪的记忆。
也不知幸还是不幸,至少她能如常现身活动,乐呵呵地跟街坊们炫耀,外孙女要带她出去旅游喽。
而这几天,林识也推了厨活,边搜查“大海与贵刁”的资料,边摘记经验贴,学习如何照料中晚期认知障碍症患者。
根据“贵刁”的发音,她把寻找范围锁定在闽南潮汕一带,初步规划了大致路线,制定了详尽攻略。
然而,再周全的计划,也赶不上认知症患者的多端变化。
到了约定出行的那天,林识起了大早,边喊郑春美起床洗漱,边去厨房做早餐。
直到煮完,郑春美还呆在洗手间没出来,比往常久了很多。
林识感到奇怪,跑去一看,只见郑春美披头散发着,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直笑。
她手里握着沾水的牙刷,一下一下,从鬓角梳到发丝,理得服服帖帖的,格外满意。
但下一步想编麻花时,却怎么也叠不起来,焦急得直扯头发,痛得嗷嗷叫。
林识忙上前阻止,为了节省时间赶车,她边帮外婆编织保持多年的双麻花倒折贴耳发型,边让外婆先刷牙。
郑春美口中应着,拿起牙刷拼命来回刷,但压根没挤牙膏。
林识忙教她挤牙膏,上下左右慢慢刷,再喝水、漱口、吐掉。
郑春美照着做,但喝水咕噜咕噜漱口时,总是把牙膏水沫往肚里吞。
林识看得干着急,巴不得上前替她完成,但又担忧给她内心造成强烈挫败,也顾虑越是不让她自己操作,就忘得越快,只得耐着性子,教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洗脸环节,郑春美又光顾着把毛巾叠来叠去,迟迟不往脸上擦。
林识急得多催了一句,她就赶忙抓起没拧水的湿毛巾,直接往脸上糊。
好了,上衣都打湿了,又得换衣服了。
明明简单到只需三分钟完成的洗漱常事,郑春美愣是花了三十分钟也没做好。
耽搁的功夫,就得从赶路时间里挤。
林识左右手推着两个行李箱飞奔,一路催着郑春美赶去动车站。
但路上状况颇多,不是堵车就是遇红灯,还遇上一个新手司机开错了路。
当她们狼狈地赶到动车站的进站口时,购买的那趟班次正好停止检票,只得改签到下一个最近的班次了。
本以为能顺利出发了,怎料又卡在了过安检这一关。
“嘀嘀嘀——”
短促的警示音响起,工作人员示意打开行李箱复检。
但郑春美却紧紧抱着她的行李箱不放,生怕有人抢走她箱子里的宝贝。
这就很惹人生疑了。
林识察觉到安检人员投来探究的目光,连忙解释了几句,又转头劝郑春美开箱。
好说歹说,郑春美总算亲手打开了行李箱。
“哐当”一声,清脆而响亮。
一把锃亮的大菜刀,应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