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主浅抿了一口茶,目光斜抬,远眺天际,又似穿越时空,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夜。
“那是一个雨夜,我的小儿子刚出世没多久,时常夜闹,即是夜里哭啼,哄也哄不来,听的心烦,便在小亭烹茶,看书。
突听到匆匆脚步声——后院那一块,属于我私人产业,即便是兄弟父母前来,下人都会通报一声,唯一有免通报殊荣之人,便是族弟彭云飞——这家伙打小像跟屁虫一样粘着我,关系密切,来的可勤快了,次次通报,不胜其烦,便让下人对他不必理会。
其实,他那点小心思,我还是知道的。 www.vodtw.com
虽说是族弟,但在大家族里面,资源的分配,从核心、嫡系、旁系等层层下去,像他们这种边缘子弟,获得的资源可说是极之微薄了。
他当然知道我当时是彭家长孙,来日必掌彭家之舵。脚跟勤点,他日可得我照顾多点。
其实,我已照顾他很多了,将一些只有嫡系子弟才能接触的功法和武技传授与他。
但如此一来,触发了许多人的利益而不满,纷纷对他排斥。
他一怒之下,竟然跑到‘大风镖局’当镖师去了。
这回连长老会都不满了。
毕竟,以他们高高在上的尊贵眼里,镖师是不入流的不体面的职业。
彭云飞作践自己可以,别拉上彭家。
于是,彭云飞被强行移出了族谱。”
彭家主停住了,目光极是迷茫,叹了口气,轻轻道:“云飞的武学资质很高,我教他的东西,他学的效果比我还好。如果在嫡系里,他的武学成就肯定比我高。但即是如此,刚满三十岁的他,已经挤身一流行列。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自然,跟贤侄是没得相比的,”彭家主苦笑,“幸好,像贤侄如此旷世奇才,没有几个。”
白玉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世人只知她的天赋高,却哪里知道,她付出的努力,比别人多十倍都不止。
人们只看到她的辉煌,却看不到她流的汗,甚至是流的血,那艰辛过程中的狼狈。
她自然不会解释,只是淡淡道:“彭家主,当年的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
那一夜。
雨大,风急。
电闪,雷鸣。
就像三个月前那个夜一样。
林正刚心情有些莫名的烦躁。
三个月前,那一天,在他的妥善安排下,那个孱弱的少年,被扔下了在大山沟里。
那时候,他良心尚有一丝未泯,考虑到直接往下推,以为少年的身子骨,几十丈高滚下去,怕是再无一块完整,便命人将少年绕了路搁在那数十里鲜
当天夜里,他们已将药材换了白花花的银子,人人有份,个个喜笑颜开,乐不可支。
于是,在某客栈,举行了庆祝宴。
肉任吃,酒任喝。
最重要的是,由二当家彭云飞买单。
彭云飞,是彭家的弃子。不仅彭家排斥他,连镖局的人也暗里诽议不少。
他们认为,像彭云飞这么个有身份的人,跟他们这些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实在是犯贱。
但这顿酒下去,曾经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至少表面如此,个个乐呵乐呵,跟他称兄道弟,亲密度由原来的负数,蹭蹭蹭的狂升差不多满级的模样。
外面下雨了,雷鸣滚滚。
不知谁说了一句:“如此大雨,深山夜寒,想必那小子熬不过去了。”
旁边有人搭话:“也许,寻着个地儿遮挡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人是我送过去的。”
“噢,兄弟,你也是个功臣,来,敬你一杯!”
“来来,敬这位兄弟一杯!”
“……”
林正刚凝住酒杯,望着外面的雷雨,眼里掠过一丝不忍。
对面的彭云飞看着他,“大当家,你是后悔了吗?”
林正刚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没有规律的摸了摸,碰到了那沉甸甸的硬实之物,顿时,原本有些空悬摇晃的心立刻踏实了,目光坚定:“不。生活在这乱世,善良,已经不足安身立命。每一个人都在变,也必须变,才能适应环境,活的更好。”
彭云飞心道:“不是说每一个职业,都有它的操守吗?我们保镖的保护雇主的财物,只不过是基本职责,跟善良有毛关系,又不是没拿人家佣金。”
林正刚仿佛看出他的质疑,笑道:“云飞,你想想看,秦家不就是想发战争财的暴利,是以才会不惜冒险调派秦家少爷亲自押货吗?他们也在变,变的贪婪。
这好像是一个游戏,随着它的升级或规则改变,我们改变不了它,就只能改变自己,从而适应它。所以,无须有心理负担。″
彭云飞轻轻点头。
另外两位大镖师也表示同意:
乱世当中,犹如百兽之森林,弱肉强食,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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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vodtw.la/book/7401/ 第7章 老天爷的惩罚(2/2)
是生存法则。
***
世事难料。
曾经的弱者,那个被扔弃在荒野山沟的孱弱少年,竟然,突然,成了强者。
仅一天,扫荡整个“大路寨”,全寨上下,从大当家马大路,到看门的,共计两千八百五十三人,不管老少不管妇孺,无一活口。
——这心肠得有多硬?多狠!?
当消息传到“大风镖局”,别说总把子林正刚不信,即便是厨房那个光头师父都拒绝相信。
——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在荒无人烟的大山沟,顶着风寒雨冷,能把小命熬下来,已是奇迹,还妄想短短一个月后,成为超级高高手?
怕是灌了二百五十瓶大力丸,也办不到。 www.fengshuge.com
极之可能是,“大路寨”的人眼睛不好,运气也不好,招惹了路过的比较低调的武林大佬,被一锅端了。
——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
“大风镖局”全体成员,都信了,至少,都这么安慰自己。
风平浪静了一个月,更坐实了众人的猜测,于是,更心安淡定了。
一些趟子手已经彻底放松了,手头宽裕,当然是要消费的。最少,喝喝酒,给窑子子姑娘送送温暖,自是不能少的。
然后,从某天夜里头开始,有两个趟子手横死街头。
财物未失,被掐断了脖子,窒息而死。
据负责案件的杨捕头解释,他们俩在窑子里,曾经跟两个外来客争风吃醋而吵架,差点大打出手。那两个外来客曾放狠话,让他们小心点。但根据招待他俩的小姐姐作证,他俩整夜都没离开过。
非劫财,非争色。
仇杀?
“大风镖局”全体同仁皆表示,两个趟子手为人随和,乐于助人,扶老奶奶过马路,给寡妇挑水,几乎是他们的日常。
这么好的人,自然不会有仇家的。
一宗悬案。
然后,接二连三的,或暴毙街头,或猝死于巷尾,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死神之手,伸向“大风镖局”,不定点的,逐渐,收割他们生命。
终于,“大风镖局”的高层重视起来。
经过总把子林正刚和四个大镖师,以及八个镖师商议,一致通过了如下决定:
一,暂停对外接收业务;
二,实行宵禁,从即日起,夜里不得离开镖局;
三,除了购买食材和必须用品的采购员外,任何人,白天也不能随意外出。
这支护送队,由镖师们各自甄选人手,然后以每天轮值方式进行。
“大风镖局”的高层,包括总把子林正刚都这么想:
我们夜里不出去,白天里,朗朗乾坤,没有人敢公然挑衅司法吧?
他们都认定,有个近一流高手的镖师带着几个身手不错,人也机灵的年轻人在一起,要将他们瞬间秒杀,绝对不容易,但凡他们当中,有个人能剩口气,叫喊一声,凶手绝对无地遁形。
——因为,他们已经研究了一条从镖局到市场的路,一条人流不息的路。
——当街,当众杀人?
有那人,有那胆吗?
有。
采购员,和护送他的队伍,皆死于繁华路段。
消息传来,林正刚一掌拍烂了大理石桌,吼道:“不可能!”
杨捕头神色凝重,道:“我也认为不可能,从小小衙役到捕头,三十多个年头,却未遇到如此诡异的凶杀现场。”
当时的现场,路上的行人如常不少,路道两边依然摆着不少临时小贩,热情吆喝着各自的商品。
“大风镖局”的采购队伍不疾不徐返回,也没引起什么人的留意,毕竟,在沧州城此等比较繁华的城市,大家族的量大采购,前呼后拥的景象多的是。
轰!
蓦地,“大风镖局”的采购车轰然炸开,大米,面粉,蔬菜和水果漫天飞舞,一一落地之后,人们才骇然发现,“大风镖局”的采购人员,全部死了,死在瓜果的巨大冲击下。
可是,旁边的,无论是小贩,或是行人,即使被瓜果砸了,却是毫发无损。
这才是真正的诡异,和恐怖。
于是,坊间开始有了解释:该是“大风镖局”暗里做了不为人知的天怒人怨的事,老天爷看不过去,开始惩罚他们了。
要不然,同样被瓜果砸了,别人都没事,你们“大风镖局”的人却都死了?
如果没有,请解释一下。
***
林正刚没那个心情。
他的心情坏到极致,因为刚才后勤人员跟他说,主食大米和面粉即将告罄。
也就是说,整个镖局上下八十六人,要生生饿死?
杨捕头见总把子的眼睛看向他,暗道一声倒霉,却还是作出应有的态度:“找几个人,我带着购买粮食。”
林正刚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这人情,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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