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二舅帮朋友收割棒子,他朋友装了满满一三轮车棒子,我二舅坐在三轮车上,走到一个拐弯处时,二舅从车上甩了下来。
摔成重伤。
这一伤,就再也没起来,听说是伤了内脏,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二舅就撒手归西了!
听说二舅去世的消息,正在上初中的我伤心欲绝……
我一直觉得二舅能长命百岁,能吃到我给他买的烧鸡,可惜这一切都随着二舅的去世成为泡影……
时间像野驴一样狂奔,转眼就到了一九九五年。
这一年我虚岁十七。
这年七月,我进入县里最大的一家国营企业,宁晋县纺织印染厂上班。
一九九五年,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南方城市早已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但在我们的小县城,能进一家大型国营厂上班,还是一件值得炫耀和庆祝的事。
但上班第一天我就会后悔了。
记得第一天上的是夜班,车间主任给我分配了一个师傅,师傅教我做机械而重复的动作,车间内机器轰鸣,温度高的出奇,所有人都汗流浃背。
这还不算,我分配到槽筒车间,车间里的空气中到处飘着大如雪片和细小的花毛毛,一个班下来,人都变成白毛女了。
干了没几天,我就开始胸口疼,呼吸不顺畅。
以前我以为能来纺织厂上班是一件快乐的事,现在我觉得这里就是地狱。
我一点都不想干了,疯狂地想重回学校上学。
可想想来这里是我爸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指标而且还掏了六千块钱押金才进的厂,如果现在不干,六千块钱就打水漂了。
合同上写着,干够三年,才能归还六千块钱。
这时候的六千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很多人家都拿不出这笔钱。
而且去槽筒车间,也是我爸找了人才进的,这个车间不用站着干活,而是坐在小椅子上操作。
槽筒车间女工俗称“打纱工”,槽筒车间是棉纺厂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
工作量大,劳动力强,工作环境恶劣,让我一度消沉。
好在下班后的时间是惬意而舒服的。
每天下班后,去澡堂子里洗个澡,一身的疲劳顿时一扫而光。
回到宿舍后,先去食堂打饭,不得不说国营厂的食堂真是甚合我意,无论早中晚都很丰盛,比在家里吃的丰盛的多。
早餐有油条、油饼、糖糕、油酥饼、豆腐脑、老豆腐、小米粥等,想吃啥打啥,
价格也不贵。
午餐有焖饼、焖面、粉条菜、大饼、蒸米饭、小笼蒸包等,晚餐一顿也是好几个菜,变着花样的吃。
除了吃的好,玩的也好,厂里有俱乐部,下班后可以去看电影,楼上还有舞厅,愿意学跳舞也可以学。
如果不想在厂里玩,乘一路车十分钟就能到县城。
八个小时下地狱,十六个小时上天堂的生活,让我暂时忘记了烦恼,留在了这个地方。
第一个月,我上了十天班,开了八十多块钱的工资。
这个工资单是原件复印的,上面有我的名字。
其余两个名字,是和我一个宿舍的工友。
很多年后,其中一个工友失去了丈夫,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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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工资的第一天,我就跑到县城给自己买了一套粉色的西装短袖装。
那套衣服是我工作后给自己买的第一套衣服,很好看,我很满意。
由于吃的好,我很快就像气吹似的胖了起来,以前不到一百斤的体重,不到一年就长到一百二十斤。
上中班是长肉最快的时候,半夜十二点下班,下班后饿的不行,在宿舍楼下小卖部买饼干、鸡蛋糕、华龙面,回到宿舍,吃着饼干,泡一包华龙面,吃的肚子饱饱的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
第二天起来皮肤又滑又亮,比用了任何化妆品都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身体也开始发育起来,由一个瘦小的鸡仔变成一个曲线玲珑的少女。
每年九月十五号是厂庆日,每到这天,厂子里都会免费请三千多名工人吃一顿好的。
有时候是纯肉馅大包子,咬一口油都顺着手流了下来,能香死人。
有时候是黄焖肉,每人一大缸子炖猪肉外加两个鸡蛋,也能香死人。
我在纺织厂上了八年班,过了八个厂庆,免费吃了八次这样的饭。
不但免费吃饭,而且还发脸盆,发饭缸。
现在想起来,还十分怀念。
又过了两三年,我遇上了我对象小白。
他姓白,长的也白。
小白和我在一个车间工作,但不在一个班,以前也见过,但从没说过话。
他比我早来两年,但只比我大一岁。
有一次车间大调班,把我俩调到一个班,我们才正式认识了。
他属于那种长的白白净净,很爱笑的男孩子。
别人都说他长的像小虎队里的霹雳虎,我觉得也像。
我沉迷他的美色,对他一见钟情。
可我人怂不敢说,因为我听说好多比我漂亮能干的女孩子都在暗恋他。
纺织厂本来就是一个女孩多男孩少的地方,长的好看的更少,所以小白就成了珍稀物种。
听说我们班长还想把她侄女介绍给他。
班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家里条件很不错,我觉得她侄女条件应该也不错。
所以我喜欢他,只是在自己心里想想。
有时候也远远地偷偷看他。
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有一年冬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雪,那天上的是夜班,我正坐在小椅子上困得昏昏欲睡,忽然小白来了。
他手攥的紧紧的,笑着问我,
“你猜我手里是啥?”
我一激灵就醒了,一脸懵逼地摇头,
“不知道!”
他笑着说,
“你闭上眼,我给你看。”
我急忙闭上了眼。
他轻轻把一个东西放在我手里。
我瞬间又打了个激灵,我娘啊,这啥玩意儿?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睁眼一看,原来是他攥了一个雪球,放在我手心。
我顿时生气了,对他翻了好几个白眼,哼,捉弄我!
后来他有事没事就喜欢找我说话。
不过他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因为我觉得我俩根本不可能。
又过了一个月,还是上夜班,这次是上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