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其实从没对她与谢不倾的未来有过太多的期待,大抵在她的潜意识之中,就如同他们当年的初见一样,像是春风露水一相逢,待天亮之后,便要全部消失无踪。
却没有想到,阿泽的心里认为他们二人能够长久。
明棠心里有些隐秘的高兴。
也许就算是春风露水,也能如同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但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阿泽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并不是寻常普通的郎君,而是如今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m.v✻odtw✷✬✧.l✯a
他与她之间,当真有可能那样好吗?
明棠并不知道,如此一想,心中其实又有些低落。
但是她很快又想到,他与她之间,就算是朝露蟪蛄,其实当下能有快活,便已是最好。
明棠重活一世,其实心中也不过只有一个诉求,便是快活。
她面上有些笑容,虽然心中未必信了几分,却还是对着阿泽说道“借你吉言。”
她二人在潇湘阁之中说着这些隐秘的少女心事,门房那里却其实有些不大好了。
正如同明棠想的那样,门房那些小子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她,便如今轮到他们倒霉的时候了。
所谓的亲戚过来,在门房那里等了这许久,也没见有人去通报,甚至连门房那几个小子都不大客气,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手里揣着捧瓜子,边吃边喝,还问她要不要一块吃吃,说是那位小郎君恐怕是不来了。
这些个人是很会摆高踩低的,说是明棠的亲戚,其实就已经有些瞧不上了,而观今日这孤身一人过来的妇人,见其身上一身看不出什么成色的衣裳,料子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上等的绸缎,一头乌发黑压压的束成发髻压在头顶,不见半点装饰,只用一根寻常的木头簪子固定着,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出生富贵的人家。
既然不是出身富贵的人家,这些人就对人家多有怠慢,只是叫她先在门房外头的偏房之中坐一坐,连杯热茶都不曾给人端上来。
那妇人生的有几分严肃,面上瞧不见笑容,写上两道法令纹,瞧着平添许多冷酷。
她在偏房之中坐着,也不与那些门房小子的怠慢所计较,每隔一伙子就问问门房,是否已经通报到三郎君的院落之中了,可有人来回话。
那几个小子回答的也颇有些怠慢,每回都是说已经喊人去说了,就照例像往常一样,喝水的喝水,吃瓜子的吃瓜子,笑笑闹闹的,好像没有一个人将那妇人放在心上。
那妇人等了大抵有大半个时辰,却丝毫不见此事有什么进展,一双长眉已经越皱越紧。
其实她又不是傻,知道为什么迟迟到如今也见不到三郎君。
那几个门房小子一开始就没有亲自去潇湘阁中通报,只是大爷似的,将潇湘阁中的一个年龄尚小的小丫头给喊了过来。
那小丫头应当是去公中领什么东西,正好被他们逮了个正着,所以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几个门房小子也没有半点正经意思,语气本就十分轻狂“门
那丫头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声音脆脆地说道“就算是亲戚上门,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那也没有我们郎君亲自来见的道理。若是你们门房故意愚弄,寻个由头来就将我们郎君叫来,岂不是你们对郎君呼来喝去?这样不懂规矩!
是哪里来的亲戚?姓甚名谁?手里拿了什么样的拜帖或是什么信物?可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身份的东西证明来人确实是郎君亲戚的,你们可问过没有?”
小丫头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稚气未脱的,问话倒是问的条理清晰。
彼时妇人在心中听着,倒也有几分肯定之意。那小子自小没爹娘,倒也有些知心人在身边,想必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但是那几个门房可没有问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别的无关的东西倒是问的多,一过来便暗示她要给些补贴孝敬——他们是什么身份,还要她去补贴孝敬这些门房小子?!
如此无理的要求,她自然没给。
那些门房小子就骂骂咧咧地将她放在了这偏房之中,什么也没问,继续偷懒的偷懒,吃茶的吃茶,嗑瓜子的嗑瓜子,就是没有半个人再去搭理她。
这等态度,显然是没将她放在眼里,也同样没将三郎君放在眼里。
若是当真是尽职尽责的仆从,听到府中有主子的亲戚上门,必然是要先十分严谨的查过来人的身份,确定此人确实是府中主子的亲戚,这才能够将消息递上去。
哪有人来了,就立即迎进来,怕自己错过了张开口伸出手就要赏钱的好机会。
至于如何确认来人的身份,他们是半点也不做,确认来人身份的方式,居然是叫人家的主子,直接亲自过来查看?
如此行径,实在是荒谬至极。
哪里有将自己做的事情推到主子的头上去的?
更何况,他们可曾想过,也有可能主子并未见过这一门亲戚。
这些门房小子,定是背后有谁在撑腰才有这样的底气,否则寻常奴仆可不敢这样怠慢府中的主子。
原本只想着,自己第一次上门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便容忍一番。
却没有想到,在偏房之中等了这许久,却迟迟不见有人上门来。
正当她正想走到外头去,问问那些门房小子究竟有没有同三郎君通报此事的时候,就听得那几个门房小子在外头闲聊。
“不是,三郎君怎么敢摆这么大的谱?我分明方才跟他身边的使女说了,如今来也不来,竟是连个回话的人都没有,他自个儿的亲戚,怎么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谁知道究竟是哪门子的亲戚?说不定三郎君早知道
第294章 叫老夫人来见我(2/2)
自己没有半点亲戚还活在人间,所以就干脆不来了。谁知道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呢?说不定是从哪里上门来打秋风的吧,看着穿着那般寒酸的模样,真是叫人平添笑话。”
“你的话可不要说的这么毒,说不定三郎君还有亲戚活在人世间呢,至少当年大夫人的母家的人都还在江南好好的。”
“在江南好好的,也不见这么些年过来和我们府中走走亲戚,也不见关怀三郎君的衣食住行,那种亲戚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要我说这三郎君半个亲戚也没有,不会有人来京城看他的,你就放心吧,那人指不定是个从哪冒出来坑蒙拐骗的。”
“嗨,我觉得他说的这话很有理,你瞧那人穿的那样破旧寒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三郎君就算如今没爹没娘,是个可怜孩子,那至少他的爹娘出身都高贵,怎会有这样穷酸的亲戚上门来?就是如同他方才说的那样,是来打秋风的吧?”
“十有八九就是来打秋风的,哪有上门来看亲戚的,手里头半点好处都不给的?咱们去帮她通报,都已然是给她些面子了,若是往常,那些什么人手里头没带钱来,随便搪塞两句就让她滚了,还要让她在这等着?还得是我们心善的很。”
那些门房小子说话的声音可一点也不避着,好似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
不过,想必以他们这样轻狂倨傲的性子,就算知道隔壁的妇人会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也丝毫不怕——在这些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小子眼里,身上连一点赏钱都掏不出来的,必定是些穷酸亲戚。
三郎君,他们本来就十分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来上门找三郎君的穷酸亲戚?
妇人听的一下子眉头就皱的死紧,忍不住低声冷笑道“我还道,她当年千里迢迢,执意要过来的府邸是什么好地方?原来就是个这样藏污纳垢之处,门房一个个的如此目中无人,一股子掉进了铜臭眼里的味道,如此浊臭之地,也亏她当年生活了这些年。” ✳m✬.vodtw.✪✹l✻a
妇人也不站起来,只是咳嗽了两声,重重地说道“将你们府里的老夫人叫过来。”
她已经是有些耐着脾气了。
若不是因为如今她不能随意见血光,就是这几个门房小子,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她这声音不小,外头的门房小子当然听了个清楚——他们其实知道里头的人恐怕能听见他们在说这些轻蔑的话,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这等出身低贱十分穷困之人,就算她能听到自己在说什么,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必在乎呢?
更何况等意识到她方才那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之后,外头的门房小子们一片寂静,然后就瞬间大笑起来“将老夫人叫过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有个门房小子一下子就把门打开了,甚至有些粗鲁地上手,想要把她从屋子之中拽出去“给你这一会儿在屋中坐着,便已然是十分给你脸面了,半点钱都拿不出来孝敬咱们。谁还真把你当个座上宾供奉起来?横竖你已经在
却不知那看着瘦瘦弱弱的妇人,不知道以什么身法一下就躲开了门房小子伸过来的手,手中一推,一股子巧力就将那个门房小子推的倒退几步,脚后跟往门槛上一绊,径直往后跌了个结实,后脑勺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去将你们老夫人叫过来,若是她再不亲自过来,我便进宫去面圣。”
那门房小子跌了一跤,正觉得恼怒的很,疼的呲牙咧嘴的,不用摸都知道后脑勺上必然是撞了一个很大的包。
他身上全是怒气,若是往常冷静下来,恐怕还是能仔细的思考一下,人这般敢说,显然是有足的底气,又是在士族的府邸之中,如此要求必然是有所倚仗的。
这会子门房小子就只记得生气了,口中各种难听的话便骂出了口“见老夫人呢?你是真的得了失心疯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尊容,老夫人是你这样下等人想见就见的?你赶紧出去,你不肯出去不说,还朝我们动手,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些门房小子整日都混在一起,同气连枝的很,如今见自己的同伴跌了跤,受了气了,也跟着一块儿,对这妇人怒目而视。
妇人听此话,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忍不住笑了一声“老夫人,你真当尊府的夫人是什么金贵出身!不过就是个妾扶正的玩意儿,连个诰命都讨不来的东西,真把自己成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了?”
这些门房小子全部都属于三夫人,但是他们心中对老夫人也至少还存着几分敬畏,见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妇人如此大放阙词,一个个更是又气又笑。
“我们府中的老夫人什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说,赶紧滚出去!”
他们一伙人围了起来,虎视耽耽的,居然是想直接将这妇人从偏房之间架出去,扔到外面去。
却也不知道怎么,那妇人看上去也年近不惑了,身形却十分灵敏,这些个小子年轻力壮的,却好似被这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怎么追都追不上,谁也碰不到那妇人的一片衣角,倒是互相撞在一起,十分滑稽。
此事愈发闹腾声响大了,有老夫人身边的奴仆听见了,便将消息先报到老夫人的耳边去。
还不等老夫人说话,那奴仆急着拍马屁,连忙说道“真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山野村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连老夫人都敢冒犯。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想让老夫人亲自去见她!”
“看来恐怕确实是三郎君的亲戚,一样的不懂眼力见,一样的可恶,老夫人,可要奴婢喊人,将那人直接丢出去!”
这要是放在平常,其实是个拍的极好的马屁,却不想老夫人罕见的并未搭腔,眉头只是越皱越紧,好似想到了什么,一刹那脸色都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