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捷盘腿坐在云鲸的魔晶前，双眼深邃地望着眼前的魔晶。
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无尽的岁月，回到了几百年前，那个他与云鲸相遇的下午。
“我是在科莫城里出生的，从小就没有见过外面的样子。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书本里写的天空就是那些白茫茫的云雾，海洋就是我家屋后的那个小湖。
什么绿树成荫，繁花似锦，都是作者想象出来的景象。
至于那太阳和月亮，我更是完全想象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那时候的我啊，就像是井底的青蛙，我的世界就只有巴掌大的那么一点点。
我甚至连青蛙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
说到这，科捷咧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那时候的我整天就生活在科莫城这一亩三分地里，倒也算是怡然快活。
想来你也在史志上看到了，在我年轻的时候，科莫城里出现了一种怪病。
所有拥有魔力的人，无一幸免的，会在受尽折磨后，被自身的魔力侵蚀致死。
我的父母都死于这种怪病，我也没有幸免。
就在我快要被折磨得失去意识的时候，我见到云鲸。”
老人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十分值得怀念的事。
“那时的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脑子被烧坏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原来自己这么多年都是生活在一个庞然大物的肚子里。
云鲸救了我的命，并且将外面世界的景象展示给我。
你或许很难想象，这对于年轻的我是一种多么大的冲击。
总之，从那时起，我就励志，有生之年，一定要到外面去！我要去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不是书上写的那么美妙。”
“那个时候，云鲸为什么没有放你们出去？”
科莫摇了摇头。
“不是它不想放我们出去，而是不能放我们出去。”
“为什么？”
“因为在它将科莫城吞进肚子里之后，整个世界发生了一场巨变。
云鲸，连同我们一起，被困在了一片混沌之地。
那是一片连空间逻辑都十分混乱的地方，不要说人类，就是云鲸自己，都只能紧缩起来，勉强苟活。”
少年一惊，云鲸将科莫城吞进肚子里，正是一千年前。
而那个时候，正是东云从通天塔上脱离的时候！
这让少年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说这个世界，也是和东云大陆一样，从通天塔上脱落了下来？
“那样的话，云鲸将科莫城吞进肚子里”
科捷点了点头。
“没错，云鲸是为了保护科莫城，才将它吞进肚子里的。
因为以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在那场巨变中活下来的。”
少年有些惊讶，虽然早知道云鲸非常亲近人类，但想不到它会为了人类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云鲸对于人类的爱。
“云鲸曾经和我说过，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
我们身上的怪病，或许也和外面的那场剧变
有关。
为了拯救人类，云鲸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打算将自己的生命力分给人类。
实际上他已经开始那么做了，我就是第一个得到了它生命力的人类。
正因如此，我才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少年眉心紧皱，虽然已经在史志上得知了这段往事。
可是听到科捷这个亲身经历者亲口讲述，还是让少年的心里有一种格外的震撼。
要知道，主动将自己的生命力抽离，那可是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的。
那是一种直面死亡的痛苦。
多少人为了自己的至亲尚且还会犹豫。
更何况是为了一群连物种都不同的人类呢？
“得到了云鲸的生命力之后，病人们的状况开始飞快地好转。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那股力量是来自于神的恩赐。
只有我知道，那是云鲸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
本来，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云鲸的教导下，我也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了科莫城最天才的青年魔法师。
突然有一天，控制科莫城的两大家族先后找上了我。
原来从云鲸分享生命力的那天起，两大家族的人就在不停研究这那股力量的来源。
后来他们发现了，这股力量其实就是来自于身下的云鲸。
作为科莫城的实际掌权者，他们一直都知道云鲸的存在。
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和云鲸交流过。
他们找到我，只是为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想要让我设计一种装置，来为他们抽取云鲸的生命力，从而让他们自己实现永生。”
“等一下，”少年打断了科捷，“你是说是两大家族的人自己发现云鲸生命力的秘密？可史志上说，是你发现的。”
说到这件事，科捷眼睛微眯，瞳孔中满是愤怒的火焰。
即使几百年过去了，两大家族已经不复存在，但他对于两大家族的恨意依旧不减。
“我正要说道这里。
当两大家族找到我的时候，我当然是拒绝了。
这种消耗朋友的生命，去满足人类私欲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可你最后还是答应了。”
科捷叹了一口气。
“是的，因为这是云鲸的选择。
是他主动要求，设计一种装置，从它的体内抽取生命力，分给所有的人类。”
这下，少年也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原以为，是人类为了自己的私欲，强行在云鲸的身上安装了这种装置。
可没想到，这竟然是云鲸自己的主意！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问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它就是个傻瓜！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科捷的声音激动了起来，他略微哽咽道
“他说，人们被困在它的肚子里，都是它的原因，它欠了人类一片天空，他要让所有人活着看到外面蔚蓝的天空！”
这是科捷第一次和其他人提到这段往事。
几百岁的老人，此刻却哭得像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