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烫得受不了,还是时候已到。
五皇子起烧两天三夜后终于退却,眼见着命是保下来了,只留下愈发孱弱的身体。
对此,各宫都表示扼腕。
有人表面心疼,实则惋惜没烧死这个小兔崽子。
有人关怀备至,当真送来不少好东西。
也有人提防,怀疑不过是深宫中的新手段。
但这些都不重要,五皇子只需关上宫门,深居简出,就足够让世人淡忘他的存在。
温知允每日往返医馆跟吴府,兢兢业业学习医术自不必说。
许默在翰林院也逐渐熟稔,三五不时的去趟文昌阁,提笔留下的诗文口口相传,青竹公子之名号愈发坚挺,引来无数人追捧。
所有人都挺好的,除了九珍坊里忙碌荔枝生意的郑老二兄妹。
他们还是高估了世家对于生意的影响力。
原本以为把荔枝及时送进皇城,就能稳定高额利润的荔枝生意,没想到方家那么霸道,拉来的荔枝直接占据半个丰京世家市场。
其实这么想想就理解了。
荔枝运输成本高昂,价格堪比黄金,能吃得起的也就丰京世家,颇有底子的大家族。
而方家又率领了近半的丰京世家,朱家陶家等不可能放着领头世家的荔枝不买,去买九珍坊的荔枝。
这么一来,岭南荔枝的市场就被大大缩小,只剩下江家姚家等亲近友人的购买。
钱还是能赚到,但跟廖家垄断式的利润不能比。
对此郑如谦捶足顿胸,“怎么就盯上我了,大哥在翰林院,找大哥的麻烦呀。”
许默,“……”
等垂完足顿完胸,该想的法子还是得想。
优秀的商人,绝不能容忍利润在眼前流失。
他两眼一转,想起去年孔师傅教的荔枝冰,立即着人冻起来,待得七月份的日头转为热烈,就在九珍坊卖出。
可没想到方家也见识过荔枝冰的欢迎程度,也冻起来,也推出售卖。
对此再次收获郑老二的一大批脏话。
没辙了,只能再次着人去川蜀运荔枝,收拢中端市场,赚小家族的银钱。
这次方家没有跟上,大约是瞧不上这么点利润,又或者不想拉低世家的姿态,勉强让郑如谦能够喘口气。
九月,他跟姜笙算了笔账。
“廖家垄断荔枝生意,从五月份到九月份,一个月能赚一万五千两银,四个月就是六万雪花银。”郑如谦熟稔地拨弄算盘,“这只是粗略估算,如果运输人手是自己的,冰也是自己的,利润还能增加。”
如今被方家抢走一半,也难怪心痛到颤抖。
即使这些钱已经堪比他历年盈利总和,但野心攀搏的人,根本不可能感到满足。
有些时候也不知道是野心促就成功,还是成功旺盛野心,或许在不走歧路的前提下,两者本就该相辅相成。
唯一值得庆幸的,方家仅仅是分走生意,并没有像廖氏那样恶性竞争。
他们也没有贪图垄断,更像是缺钱了,来挣点钱花花。
“十万两雪花银。”姜笙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方家捐过十万两雪花银。”
所以他们确实没钱了。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十万两银不至于砸锅卖铁,但也不可能随意拿出来,想必抽走了部分流动金银,如今需要荔枝生意填窟窿。
他们倒是赚得爽快,被活生生分走利润的郑如谦异常不甘。
可他不甘也得咽下去,因为他们还不足以跟世家抵抗,更没
办法面对大皇子这种庞然大物。
八月底,荔枝季结束,方家果然痛快收手。
郑如谦不知道是痛麻木了,还是发现有得必有失,竟与接荔枝的苟公公熟稔起来,意外得知年底是天家的生辰,光禄寺正在寻找新鲜独特的食材。
他灵机一动,想起自己放在上郡的羊群。
曾经为了妹妹口腹之欲而饲养的小羔羊,如今个个膘肥体壮,部分母羊还孕育了小羊,十数只的羊群半年时间扩大成数十只。
专属于草原的品种,以及足够运动量畜牧出的鲜香味美,直到现在姜笙还在回味无穷。
当初他们也曾戏言过带到丰京售卖,因为羊还小而被淡忘。
如今,是时候运来了。
“姜笙。”郑如谦故意引诱妹妹,“想吃边疆的羊肉吗?”
那独特的鲜美,紧实的肉质,弹牙的筋骨,香浓的骨髓。
姜笙连忙捂住口水,热烈期盼道,“二哥要把小羊们都带回来了吗?”
“是啊。”郑如谦点头,“我这就起身去上郡,把羊们全都带回来,你给我拿点钱且用着。”
“好嘞。”姜笙甜美应下,手忙脚乱地掏银票,“要多少?”
“要五万两。”
……
风吹过糕点铺子,甜美的小姑娘石化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当初买下小块草地,又雇佣人养羊,都没用到五千两,怎么这次去运羊就需要五万两了。
他们整个荔枝季也才赚下五万两!
虽然挺多的,但全花出去也太让人心疼了吧。
姜笙怒目圆睁,一句话没说,但脸上挂满了“败家子”。
“我不是败家子,也不是赚了就非要花出去。”郑如谦一本正
比如需要冰的荔枝,又比如边疆的羊肉。
辛辛苦苦运上三年菜,不如荔枝一季利润高。
如果不是方家捣乱,他们兄妹能赚上十万两雪花银。
十万两啊,什么概念。
但把所有生意放在荔枝上显然不行,方家今年缺钱所以抢生意,来年万一也缺钱继续抢呢。
又或者,其他的世家心动意动,有样学样的模仿。
“我们不是廖家,不想用那么多腌臜手段抢生意,普普通通的小商人赚大钱总会遭到觊觎。”郑如谦认真道,“说不定今年有方家插手,其他小家族才没敢抢荔枝的生意呢。”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多角度看待事情,说不定郑如谦还得感谢方家呢。
“荔枝生意可能被抢,大家也都知道利润高,很可能被插一脚。”他语气感慨,“但羊肉不一样,边疆的羊味道鲜美罕见,或许能够成为下一个荔枝。”
但这次,利润只有他们能赚。
要五万两不仅仅是为了运来活羊,也是为了拓宽草原,雇佣人手,把牧场的规模彻底做起来。
“姜笙,我才发现,做生意最难的是从无到有,从没钱到十文钱。”郑如谦语气缓缓,“有了十文钱,就能赚到一百文,有了一百文,就能赚到一两。”
而从一两到百两,从百两到千两,只会越来越简单。
钱才能生钱。
“二哥已经努力这么多年,再给二哥点时间,二哥让你穿丰京最好看的衣裳,戴丰京最圆润的东珠。”郑如谦伸出双手,握住热泪盈眶的妹妹,“所以五万两,你到底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