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欲大批先小批(1/2)
虽是中秋佳节,团圆时刻,奈何只有于可远和喜庆两人。又因事务缠身,心中颇感烦闷,回来时便喝了点闷酒。
一夜无话。
八月十六,早早起来,裕王府的马车便停在门口,喜庆穿戴整齐准备上车。
于可远这时在他身后暗中轻推了他一下,“喜庆,今日去了王府,一切谨言慎行。若王爷有所问,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吗?”
喜庆仰着头看向于可远,“学生不知。”
“就按我昨晚和你所讲,徐阁老怎样讲的,你效仿便是。”
喜庆没想通于可远的意思,若这样说,岂不是蝇营狗苟?
于可远附在喜庆耳畔,“听一听王爷怎么讲。”
喜庆双眼一闪,“学生明白了。”
……
陈氏和李氏有什么仇呢?陈氏和李氏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起码大面上都过得去。陈氏没生出儿子,注定她在王府处境艰难,但因为是正室,身份地位摆在那儿,还有裕王的尊重。
陈氏这些年愈发低调,当然也不会去和地位稳固又如日中天的李氏起正面冲突。
陈氏脸上涂了一层很厚的粉,但是喜庆还是可以看出她的憔悴。
像是哭过。
是因为裕王吗?
或许是。朝廷发生这么大的事,裕王心情指定好不到哪里去,迁怒到陈氏身上也未必。看来赵贞吉搅动的风浪还远没有平息啊。
反观李氏,虽然情绪好很多,坐得却很拘束,不时望向裕王,眼神之中尽是担忧。
“世子昨晚睡觉时掀被子,今早闹风寒,先生已经给他放了假。本该通知你一声,今日不必进王府,是我疏忽,忘记了。”
喜庆拱手道“无妨,世子身体要紧。”犹豫了一会,又望向裕王“既然世子要将养身体,喜庆今日便告退了。”
李氏看了眼裕王,见他仍在发呆,又转身笑着“不急,你是从你老师那里来?”
“是的,我出来时,老师正准备进宫。”
李氏沉吟了一会,“近来发生很多事,想必你老师和高阁老已经见过,可说过什么没有?”
她本没抱太大的希望,觉得就算说过什么,于可远也会吩咐喜庆谨言慎行。
哪料喜庆直接道“老师是讲过一些。”
闻言,裕王抬起头,眼神犹如闪电般射向喜庆,“他说了什么?”
自从赵贞吉入阁的消息传来,裕王数次召徐阶高拱张居正他们入府,但都被各种理由推拒了,连句话都没有捎进来,裕王愈发不安。
喜庆恭着身子,回道
“老师昨晚喝了些酒,趁着酒劲与学生讲道,圣人有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推而论之,及一国言,天下无不是的君父。太祖高皇帝在教导百官分析诉讼案件时曾经有言,若是父子诉讼,则错在子而非在父。若是兄弟诉讼,则错在弟而非在兄。君臣父子,伦理纲常,自三皇五帝便已如此,道理不辩自明。我大明朝庇护百兆臣民的只有当今圣上,百兆臣民所供养侍奉的亦只有当今圣上。我大明朝国富民强,富有四海,为圣上修建一居身之所,却被臣民百般阻拦,于国于家,岂非让人痛惜?忠孝两失!”
在封建王朝,哪怕你心底再不认同,这也是无可反驳的道理。听喜庆说完这番话,李氏低着头沉默不语了。
裕王喃喃道“这莫非也是内阁的意思?”
喜庆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王爷,请恕在下斗胆,国库亏空,民有饥寒,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王爷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氏“你大胆!”
裕王缓缓抬起头,“无妨,让他继续说下去。”
“国库亏空,百姓流离,野有饿殍,首先应该是您的过错,其次是内阁的过错,是内部九卿堂官们的过错。唯独不能是圣上的过错。您应该向天下臣民认错!”
话说完,他向裕王深深一揖。
陈氏和李氏都紧紧望着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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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欲大批先小批(2/2)
只是二人眼睛中的情绪略有不同,陈氏单纯是担心裕王气坏了身子,而李氏满怀着热切和期盼。
裕王将眼神从喜庆身上挪开,望向殿外,“你若仅说前面那番话,代表内阁之言,今日我必杀你。但有后面那番话,你值得我这一谢。”
裕王朝着喜庆回了一揖。
喜庆哪敢受裕王的一拜,侧过身躲开了。
裕王也没在意,自顾自道“我这不是为你,而是为天下臣民,为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正如你所言,天下无不是的君父,我久居王府,私以为能够明哲保身,得个好名声,却失了为人子女与为臣的本分。”
“王爷圣明。”
“你回去告诉于可远,也让他转告高师,就说他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也请高师入府一叙。”裕王神情渐渐鲜活起来。
喜庆退下了。
待喜庆离开,陈氏忍不住急道“王爷怎能如此轻易地放过此子!”
裕王甚至没用正眼瞧陈氏,“你懂什么,你焉知他话中更高明的含义!”
李氏沉默了稍顷,抬起了头,“王爷,娘娘,这件事我能不能说一说?”
裕王“知我者莫若你。”
李氏笑了笑,“赵贞吉入阁,王爷一向担忧赵贞吉的主张,已经在内阁达成一致。眼下局势敏感,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无论高师傅还是徐师傅,都不便入府,唯恐牵连了王爷。王爷此前可是在担忧这些?”
陈氏更好奇了“王爷固然担忧这些,但和喜庆今日狂悖犯上有何关系?”
李氏并没有顺着陈氏的问题答下去,“不知今日所言,是喜庆这孩子自己想到的,还是可远那孩子教的。若是喜庆自己……王爷,您之前还责怪我给世子找了个身份地位不相应的侍读童子,如今看,这孩子倒是比所有侍读童子都要强呢。”
裕王“是,你慧眼识人!本王倒是小瞧了他们。”
这个“他们”,意有所指,不单单指喜庆和于可远,也指高拱这一脉的人。
“看看高师傅来,会怎样说吧。”
……
虽然有批龙鳞的想法,但这件事牵扯太大,并非短时间内就能促成的。
最为关键一点,海瑞需要与所有朝廷官员撇清干系。如何撇清?简单的得罪都不管用,唯有轰轰烈烈地闹上一场。
九月初三。
于可远再次来到高拱府上。这回只有他二人。
高拱“明日下了早朝。我要去王府。可远,你随我同去吧。”
于可远点头,“老师应该想好应对王爷的问询了。”
高拱默思着,然后摇头道“并没有,我还不知该怎样同王爷讲海瑞之事。我苦思冥想了这些天,也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既不让圣上和百官生疑,又能与海瑞划清界限。”
“最好由皇上出面。”于可远坚定地回道,“先让海瑞陷入百官讨伐的境地,再由皇上出面赦免其罪。一来撇清干系,二来彰显皇上圣德,不易被人察觉。”
“不错的主意。”高拱立刻起了兴致,“但给海瑞安个怎样的罪名,既能让他在皇上和百官之间周旋,不至于罪不可恕,又能全其忠诚之名?”
这事有几个关键之处。
首先是让海瑞看上去无党无派无私,那么他干的事才不至于被嘉靖联想到党争,不至于大兴牢狱。
想要完成这个关键,于可远提出的办法是让海瑞犯事。
所犯之事不能影响其品德,更不能牵涉党争。既然要保全海瑞之德行,就只好先使旁人的德行受损。
“小批一番,以谋大批。”于可远笑道。
“小批不至于获死,百官讨伐,而圣上宽宏大量,此后海瑞无人问津,确实可行!”高拱连连点头,然后大笑道“眼下有两件事可以操办,一是百官欠俸,二是赈济灾民。最好两件事同时办,也算为朝廷多尽一份力,为百姓多尽一份心吧!”
于可远“同时办可以,但要想好善后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