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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北境无冬

   第140章 北境无冬(1/2)

米兰达沉默了很久,目光却不离眼前的星湖公爵,似乎还在习惯这个样子的泰尔斯。

“你说你麾下不缺高手,甚至比我更胜一筹?”

几秒后,米兰达不屑道

“但据我所知,那场二对一的决斗……”

“那只是星湖卫队里最弱的两人。”

泰尔斯坚决打断她,以防对方把自家老底翻出来,同时为涅希和巴斯提亚感到抱歉

“别的不说,我的亲卫队长,人称‘恐怖利刃’的托蒙德·马略斯勋爵,只用单手就能压制他们俩。”

(“阿嚏——猫毛越来越多了,这养猫限鼠的主意,只有白痴才想得出来……”正在检查物资的马略斯不爽道。)

书房里,泰尔斯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子。

“恐,怖,利刃?”米兰达念叨着这个词儿,面上泛出疑惑。

泰尔斯肃颜正色

“那是马略斯勋爵的外号,北地人都,不,星辰人都,嗯,我的意思是,在他手上吃过亏的敌人们,无论是埃克斯特人还是星辰人,背地里都这么叫他。”

米兰达皱起眉头。

泰尔斯冷笑一声

“一点提示别跟他当面提,马略斯不喜欢这外号,死都不会承认的。”

米兰达思索着什么,表情逐渐凝重

“马略斯家族曾属璨星七侍,别名’剃刀‘,这我知晓。但是,恐怖利刃?这么说,马略斯勋爵精擅刀剑?还是短兵匕首?”

泰尔斯不得不加快咳嗽的频率

“这个嘛,你不妨改天找他切磋切磋。但我事先警告你,作为我最信任的亲卫队长,马略斯勋爵的武艺深藏不露更深不可测,即便此世最强大最可怕的高手对上他,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夸大其词?”

“哪里,我只是在强调,你引以为傲的武艺,在这里并不稀罕。”

听闻此言,米兰达沉寂了一会儿,但她很快继续道

“不止是武艺。”

“考虑到你和詹恩公爵的恩怨龃龉,殿下,你此去翡翠城无论目的为何,都势必处处掣肘,不比在王都和龙霄城顺利。”

泰尔斯沉默不语。

其实,在王都和龙霄城……也没有很顺利。

但她说得没错,他前去翡翠城的目标,且不说凶险,也势必棘手。

他需要更得力的人手。

“而我们曾在龙霄城共事,你清楚我在使剑之外的本事。”

米兰达的目光变得精明起来

“有些难题,交给我办,会比交给怀亚和哑巴,比交给多伊尔家的小子或者那个僵尸脸的大块头更稳妥,更得力。”

怀亚和罗尔夫。

dd和哥洛佛。

泰尔斯想起那天在红坊街,在莱雅会所的遭遇,不由皱起眉头。

“接纳我,你能得到的,还有我的身份姓氏。”

米兰达见泰尔斯表情微动,继续加码

“泰尔斯殿下,虽贵为至高王座的继承人,但自王室宴会和王子闯宫的意外之后,你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身处漩涡,动辄得咎,更与复兴宫渐行渐远。”

“是以至今为止,还没有一家够分量的诸侯敢站出来表态,旗帜鲜明地投靠你,支持你,为你应有的权利背书。”

泰尔斯转了转眼神

“也许你不知道,我现在的佩剑是西荒公爵的家传古剑;科恩的表亲,翼堡的德勒·克洛玛伯爵一路护送我回王都;而英魂堡伯爵的法定继承人,黑狮家族的保罗·博兹多夫此刻就在外面,为我宿卫执勤。”

星湖公爵浑不在意地摊手

“而他们家还送了一面特大号的九芒星旗帜给我,做工精美用料十足,飘起来银光闪闪,可威风了,我很是喜欢。”

米兰达略一思衬,很快找到对应的记忆

“保罗·博兹多夫?你是说那个第一天到王都,就被人用扫帚打成猪头的家伙?”

“没有猪头那么严重,也就是破了个皮——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米兰达冷笑道

“但很可惜,保罗的父亲,刘易斯伯爵年富力强,既非身陷囹圄,也未权威尽失,没法在身后留下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以让他的继承人变成离统治最近,最炙手可热的未来伯爵。”

“这个简单,回头把他父亲宰了就是。”泰尔斯面不改色心不——不那么剧烈地跳。

米兰达没有理会他糟糕的幽默感,严肃如故“至于一把剑和一次护送——只有傻瓜会认为这是牢不可破的真诚联盟。”

泰尔斯撇撇嘴。

米兰达目光一厉

“但跟其他家族不一样,亚伦德形势特殊,北境公爵深陷牢狱且无望归来,大位空悬之下,我作为他独生女儿兼第一继承人的分量,就格外关键。”

她向前一步

“你的阵营里有了我,等同有了未来的整个北境,有了六大豪门之首的亚伦德家族,这是一个空前明显的信号,更是你被君王猜忌流放之后,重新聚集人望势力,以求东山再起的重要筹码。”

东山再起?

说得好像我什么时候“起”过似的。

泰尔斯陷入沉思。

“仅此一项,我对你的价值就超过这个城堡里的所有人——而我还未提及这么多年来,我在断龙要塞累积的声望和资历。”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我承认,你说得不无道理。”

星湖公爵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但却有不小的瑕疵,比如,你还不一定能继承你父亲呢。”

米兰达面色一紧。

泰尔斯泛出笑容。

“很久以前,有个小萝——老妖婆也是这样的我们说好了,她助我登上王座,我则助她夺回权位。”

泰尔斯说着话,露出怀念的神色。

“但合作破裂了——她背叛了我。”

米兰达目光一动。

“多年来我一直怨恨她背信毁约,但直到跟老乌——跟老师讨论过后,我才明白过来那次合作,是注定要失败的。”

米兰达感受到泰尔斯话中的冷意,不由一凛。

泰尔斯冷笑一声,双手撑住书桌

“你看,我得要先登上王座,才有实力助她夺回权位,而她却要先夺回权位,方有余力助我登上王座。”

王子目光一冷

“这一来一去,可不就是两张互作担保的空头支票嘛?”

“端看哪边先按捺不住,信用先破产而已。”

米兰达浑身一紧。

那一瞬间,王子的目光如有锋芒,让她体内的天马乐章开始运转。

“武艺,头脑,还是你虚无缥缈的所谓身份地位,我一样不缺。”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眯起眼睛

“如果要说服我接纳你,那你可得有分量更重的筹码。”

米兰达没有说话。

一来一回的谈判拉锯,让她皱起眉头。

“而如果没有……”

那就放弃吧。

放弃吧。

泰尔斯死死盯着她,撑在桌面上的手却紧紧握拳。

米兰达。

拜托!

“星湖堡不养闲人——或者你愿意自荐枕席,来给我暖床?”泰尔斯的口吻轻佻浮夸,满是讽刺与不屑。

米兰达一言不发,却捏紧了拳头。

拜托,远离我。

泰尔斯默默地看着她,面上依旧是冷笑。

远离星湖堡。

远离这个泥潭,这个漩涡,这个陷阱。

至少,在将来的风暴里避开风眼,保全自身。

避免沦为“盟约”的牺牲品。

拜托。

乌云遮顶,书房里光线很暗。

在泰尔斯满布催促和逼问的目光下,女剑士目光微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抬起头,眉宇间似有决断。

“北境。”

米兰达坚定地道

“如果你助我名正言顺地回到寒堡登上公爵之位,小屁孩儿,我承诺,我将为你带来北境。”

北境?

来不及计较对方的称呼问题,泰尔斯先是一愣,随即失声而笑

“你在说什么?北境本就是王国的领土。”

但米兰达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

亚伦德家的雌鹰目光锐利。

“我承诺,我将给你带回一个不一样的北境——不是地理上的,也不是传统上的,不是现在的,更不是以前的。”

“而是那个未来的,你父亲谋算多年梦寐以求的——王国的北境。”

泰尔斯目光一动,他下意识地收回手臂直起身子。

什么?

只见米兰达向前一步,斩钉截铁

“我承诺,它将不再是游离在王国体系之外的北方特例,从继承到法理,从土地到人口,从文化到制度,从财政到管理,从农牧到防务,从征兵到关税,从人事到后勤,从大针林到凄惶地,从凄寒圣堂到无冬宫,从桦树林到断龙要塞,复兴宫将如臂使指般统治北境,就像它说一不二地统治中央领。”

如臂使指……

说一不二……

泰尔斯的眼神彻底变了。

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米兰达

“女士,你在,说些什么?”

米兰达冷哼一声,毫不迟疑

“没错,没有落后的传统,没有烦人的习俗,没有守旧的家族,没有恼人的领主,没有难堪的妥协,北境——王国最好的兵源地和桥头堡——将像你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融入星辰王国的制度和统治。”

米兰达咬紧牙齿

“王权之下,再无余音。”

完完全全……

彻底融入……

泰尔斯再也坐不住了,他跳下书桌,甚至顾不得维持之前那个功利冷酷的样子。

“我澄清一下,你说,你成为公爵后,要让出的不仅是北境,更是你手中的权力……”

泰尔斯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追问道

“即便那意味着,北境将不再是以往的领地,领主不再有曾经的统治,而公爵,也不再有昔日的地位?”

怎么,怎么会……

米兰达默默地看着他。

几秒后,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信却冷酷的笑容,头颅向上一摆,仿佛是在挑衅

是的,小屁孩儿。

怎么地?

泰尔斯的表情依旧惊愕“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您也说了,空头支票有不如无。”

米兰达呼出一口气,轻笑开口。

“只要我一日还不是北境公爵,确切地说,女公爵,那这个头衔所代表的权力或大或小,或远或近,都对我毫无意义。”

米兰达笑容一冷

“既然如此,我只能拿出分量更重的筹码。”

“比如‘贤君’借债时承诺的未来税收,或者从康玛斯传来的,最近很流行的那个说法期权。”

亚伦德家的女剑士抬起头颅,气势迫人

“怎么说,殿下,法肯豪兹也好,克洛玛和博兹多夫也罢,他们舍得给你这样的筹码——未来吗?”

泰尔斯死命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真要在未来……”

泰尔斯难以置信

“那将是你,不,是亚伦德家族对旗下封臣,对历史法统,对北境尊严,甚至对自身前所未有的——”

“背叛?”

米兰达挖了挖耳朵,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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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北境无冬(2/2)



“怎么,有我父亲的叛国罪那么严重吗?”

泰尔斯顿时哑口无言。

但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曾在国王面前说过的话。

若让人知晓我是国王的内应,那我会被千百封臣视作贵族阵营的叛徒,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此刻的米兰达。

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

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这么洒脱不羁,这么毫不在意?

这明明是……

但他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

“不,这依然是空头支票,是你成为公爵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强迫自己摇头拒绝,“靠的是你空口无凭的承诺——”

“却没有其他人敢给,哪怕只是口头上。”

米兰达不容置疑地打断他

“而这可不是我成为公爵后才能实现的事情,事实上,你父亲已经开始做了。”

泰尔斯紧紧地盯着她,发现自己无法明白眼前之人的想法。

“所以,你敢接吗?”

米兰达的双目如同两把长剑,将他钉得难以动弹

“或者说,泰尔斯·璨星,你够格接吗?”

泰尔斯呼吸加速,他不得不调动狱河之罪来帮助自己冷静。

而随着终结之力涌起,地狱感官为他更清晰地探知到对方体内的力量天马乐章流动不息,徜徉无际,毫无破绽。

“但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泰尔斯下意识开口,“我回国之后,从法肯豪兹到博兹多夫,不少的人都曾来我旗下,向我示好。”

“但我知道,他们之所以前来,是因为他们不愿放弃曾经的生活方式,不愿放开习惯了的权力,不愿在我父亲的铁腕下低头,但是你,你,你却……”

“我不是他们。”

米兰达轻声回答他的质疑。

“亚伦德世传的‘鹰翔’,曾是无价的帝国古剑,但它多次断折,几番重铸,早已不复旧观,更失落旧名。”

她看向自己的佩剑

“正如历史在前进,时代在发展,总有人要老去。”

泰尔斯盯着那柄七年前与他一同经历龙血的长剑。

而女剑士站在他的面前,清冷如昔,也炙热无匹

“但也总有人正年轻。”

“正如重铸后的鹰翔,形制愈新,剑刃更利。”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

“但我依旧无法相信,姓亚伦德的女士,你就真的这么高风亮节?”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就啥也不要,只为了那个虚有其表的头衔?为了那个名为领主却无实权,与一介富家翁无异的——北境守护公爵?”

“是女公爵。”米兰达纠正道。

泰尔斯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女公爵。”

他追问道

“但如果你成功了,却成了一个有名无实,连在自家土地上开垦收税都要看我脸色的女公爵,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是亚伦德家的人,不是么?

他们是‘凄鹰’诺兰努尔的后代,是星辰王国里历史最悠久,也是最守旧的家族。

泰尔斯心底里的声音同样在追问所以,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放弃那些自帝国时代就传承至今,祖祖辈辈,生来就有的权力?

她怎么可能超越这个时代所有封君和封臣最大的限制和弱点?

除非。

除非……

米兰达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

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乌云阴翳下的广阔星湖。

“告诉我,殿下,你可曾有一刻有过这样的感受从那一刻开始,你的人生中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下来了。”

泰尔斯微微一颤。

只听女剑士幽幽道

“所见所感都已既定,所作所为皆乃命数,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多努力,都突破不了眼前的限制,带不来新的东西,看不到新的出路。”

米兰达出神地望向窗外,望向乌云蔽日的天空和漆黑无底的星湖。

“至于看似不错的生活,其实一眼就望得到尽头,只剩下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自我重复,等待着最后的终结。”

带不来新的东西,看不到新的出路……

泰尔斯没有说话。

那个瞬间,他似乎回到了龙霄城,眼前是被毒死的阿莱克斯和努恩王的头颅。

但他又好像回到王室宴会,看着dd面目灰暗,准备自愿牺牲,又或者到了王国秘科,看着审讯室里来回的一个个人,看着安克·拜拉尔眼里的光芒逐渐消失。

至于坐在那个一点也不舒服的宝座上,日夜算计,揣摩人心,强迫自己变成最冷酷也最可悲的工具?那不是权力,泰尔斯,是名为权力的锁链。

快绳曾经的话,让泰尔斯不自觉地抠紧了指甲。

“七年前,我父亲作为叛国者下狱的时候,我曾经万念俱灰,只能用无数的军务和工作,包括即将到来的战争来麻醉自己,逃避外界。”

“最后战争没打起来,我就不惜冒险,奔赴龙霄城,方有了其后发生的一切。”

米兰达轻哼一声。

“但从那时候起,我那些同宗同族,慈眉善目的堂亲戚们就开始闹腾了闲话,造谣,阴阳怪气,乃至借着血缘姓氏,开始直接插手寒堡事务,字里行间直指公爵之位,直指我的继承权——可笑,明明亚伦德以团结一心著称,明明我父亲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如此,明明我若是个儿子的话,他们亦未必敢放肆若此。”

泰尔斯皱起眉头,忍不住道

“据我所知,自征北者艾丽嘉之后,星辰王国已经有了女王的先例,继承法也不再限局限性别,他们不能……“

“是啊,相比起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扶植起女大公的野蛮埃克斯特,星辰王国已经够文明,够先进,够照顾像我这样的人了,是么?”米兰达用讽刺打断他。

泰尔斯没有说话,而女剑士冷哼摇头。

“但是性别始终在序齿之前,哪怕是长姐与幼弟,也是先传子后传女,因此只有独女有权继承父位,还要面临堂表兄弟乃至未来丈夫的竞争——当然,这些事情你不用在意,因为你带个把儿,所以关你屁事。”

米兰达不忿地道

“你只需要知道星辰在继承权一事上很文明很先进就行了,如果有人质疑这一点,你大可以理直气壮‘那你们怎么不滚去埃克斯特啊’?”

泰尔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闭上了嘴巴。

米兰达冷哼摇头

”所以,你自然就更不会在乎,在与星辰主流继承法统迥异的北境,到现在为止,七百年间,还连一个亚伦德女公爵都没有过呢。”

泰尔斯表情一变

“真的?”

米兰达出神地望着窗外,点了点头

“最接近的一个,在一百多年前——‘算术家’罗珊娜·亚伦德,作为公爵膝下的长女与独女,她差点成为第一位北境女公爵。”

女剑士幽幽道

“直到她的继母生下幼子,把罗珊娜的继承顺位挤掉。”

泰尔斯皱起眉头。

罗珊娜·亚伦德。

他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名字,基尔伯特的课上似乎有提到过,但是……

“我是父亲的第二个孩子,本来我有个哥哥,但在学会走路之前就早夭了。”

“而我母亲,当她在血色之年里去世的时候,”米兰达目光迷离,“已经怀了身孕。”

泰尔斯闻言一惊。

血色之年。

“在那次劫难之后,就连父亲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总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在那时候要跟你玩捉迷藏?为什么得以从马车里逃生的人是你?为什么不是你母亲和你未出世的弟弟?为什么你没跟他们一起消失在茫茫大雪和无数流民里?”

泰尔斯握紧了拳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米兰达恍惚摇头

“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母亲没出意外,如果她腹中胎儿平安出世,如果那是个男孩,是我兄弟,那我今天……”

米兰达话语一滞,她抬起头,目光坚定。

“不,那我就不会有今天了。”

“应该不会了。”

她瞥向泰尔斯手边的信函,撇嘴道

“就算有,大概也是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坐在寒堡里,把你的问候信函和画像按在胸口,陶醉沉迷,想着要穿什么样的衣裙给画师画像,然后颤抖着给你回信吧。”

泰尔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看了看那封令人啼笑皆非的“配种不”,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当我意识到我能站在这里,全靠血色之年里死人足够多,纯属我自己运气好的时候……那感觉,就好像有一个笼子从天而降,罩住了我的四周,挡住了我的上限,隔绝在我与外界之间,而我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只有笼壁,和壁外我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天地。”

米兰达不自觉地咬起牙齿。

我能站在这里,全靠血色之年里死人足够多,纯属我自己运气好……

泰尔斯静静地听着这些话,思绪却好像穿过时间,看见复兴宫里的璨星墓室,那些一个个的石罐和石瓮。

房间里安静下来。

“或者像一个罗网,”沉默许久之后,泰尔斯接过她的话,话语里同样带着深深的失落,“而你无论如何披荆斩棘,都身在其中,不能自拔?”

米兰达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但她缓缓点头

“终结之塔的夏蒂尔老师说,这大概就是‘剑之心’遇到瓶颈,停滞不前的感觉。”

“并不是世界停滞了,或者人生变差了。事实上,世界本来如此,人生亦然。而是你的经历不同了,境界提升了,眼界打开了,看到了更多,更广,更高,更复杂的东西。”

米兰达目光出神

“只是有些人遇得早,有些人遇得迟,有些人,很幸运也是很不幸地,永远都遇不到,或者遇到后选择了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泰尔斯叹了口气

“剑之心——我听科恩说过类似的话,终结塔的理论?”

说起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米兰达轻笑摇头。

“所以我想要看看,偏要试试,要向前一步,看看这世道是否真如她所说。”

泰尔斯一阵疑惑

“谁?”

米兰达笑了笑,却不答话。

但她转过身子,背对窗外的阴翳。

“我不是科恩,他只能在风雪里抱紧火炬,一边打着哆嗦流着鼻涕,一边浑浑噩噩地重复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一切。”

“我也不是拉斐尔,他刻意无视内心的质疑,自我说服自我洗脑,相信‘天将降大任必先草你麻痹’的那一套忽悠,把磨难和苦行当作出路。”

泰尔斯闻言皱眉。

“面对绝日严寒,我没有蠢到去硬撼风雪,但也不甘沦为冰霜奴仆。”

米兰达眯起眼睛,褪去方才的悲哀之色,重新变得坚毅。

“我将自寻出路。”

“这就是我,这才是我,才是他妈的米兰达·亚伦德。”

女剑士坚定地看着星湖公爵,后者不由正色以对。

“这就是这件事的意义。“

“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是断龙要塞的——‘无冬利剑’。”

下一秒,米兰达伸手抄起靠在窗沿的佩剑,把它重新挂上腰带。

“鹰翔要塞。”

米兰达嗓音冷冽,目中有神

“北境无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