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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说谎

   第76章 说谎(1/2)

泰尔斯下意识地推着轮椅,周围的环境在黑暗中模糊,唯有眼前老人的身影清晰如故,令人心生忌惮。

操。

这是少年想到的第一个词。

他凝重地望着轮椅上的莫拉特,不小心触碰到黑脉藤蔓,激得后者一阵收缩。

该死。

就算知晓了“读心”的真相,就算渡过六年的历练,就算已经自认颇有准备……

黑先知还是那个黑先知。

纵然没有线索没有证据,却依然能循着欺瞒与谎言的气味,嗅到真相。

他的父亲,他的祖父,至高王座上的统治者们,他们是怎么面对这个老怪物的呢?

他们怎么放心这样的一条毒蛇,一个从头到尾都写满了阴险的黑暗人物,在自己的御前会议里担任要职,手握情报大权?

泰尔斯死死握住轮椅。

但更关键的是……

那一瞬间,刃牙营地和白骨之牢里的一切,无论是快绳、萨克埃尔还是小巴尼,他们一一掠过泰尔斯的眼前。

你们受尽折磨,千辛万苦地逃出生天……不是为了换一副枷锁……

那些人……

他们背负的债,他们受过的苦,他们经历的痛……

泰尔斯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

“殿下?”

莫拉特依旧没有回头,只留给泰尔斯一个空洞而瘦弱的后脑轮廓。

与他所带来的无尽阴霾恰成反差。

泰尔斯轻轻抬起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要犯?”

不。

那一刻,少年默默道,不行。

无论黑先知有多令人生畏,都休想从他这里突破。

他必须守住这条线。

无论代价几何。

莫拉特冷笑一声

“相信约德尔肯定跟你说过,别在我面前……”

“说谎?”泰尔斯猛地开口,打断黑先知。

莫拉特微微侧目。

“你说得对,”决定既下,泰尔斯不再多想

“我确实撒谎了。”

“就在此刻,就在你面前。”

王子表情欠奉,下一句话更是语气冷漠

“那又如何?”

黑先知身形一顿。

廊道里冷清昏暗,唯有泰尔斯自己的脚步声,毫不顾及地往复回荡,盖住恶魔藤蔓的瘆人响声。

“我说谎了。”

带着紧咬牙关毫不在乎的意志,泰尔斯冷冷道

“因为我不想告诉你真相,又不想彼此闹得难堪。”

“而你那该死的读心异能——我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每次都要把这层默契撕开,不留余地,把我们一同生生地逼进墙角?”

莫拉特慢慢地扭头,以一种罕见的眼神打量起泰尔斯。

但泰尔斯还未说完,他死死回望着黑先知,竭力忘掉初次见面便生根发芽的恐惧

“为什么。”

“为了证明你能这么做?为了显示你的权力?为了拿到想要的筹码?为了以此要挟我掌控我?”

泰尔斯呼唤起狱河之罪,竭力稳定自己的心跳呼吸,封锁住可能的感情流露。

他想象着,此刻的自己变得铁石心肠,刀枪不入。

走廊里安静了一瞬。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孩子。”

莫拉特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干枯,喜怒不形

“居安思危,抹除威胁。”

泰尔斯脚步一顿。

轮椅急停了下来,带动莫拉特身形微晃。

脚步不再,昏暗依旧,廊道里只剩下轮椅上的恶魔血肉来回缩胀,蠕动卷曲,诡异的窸窣声给气氛添加了又一丝死寂。

“那这就是我的选择,勋爵阁下。”

几秒后,星湖公爵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我说谎了,出于我的利益和考量。”

“那又如何?”

看不见的角度里,黑先知微微眯眼。

“而你用错了称呼,莫拉特,”第二王子平视前方的黑暗“这里没有‘孩子’。”

“只有泰尔斯·璨星。”

莫拉特沉默了一瞬,随后轻哼一声。

“您的选择?”

“即便您的选择可能危及王国?”

“即便您的任性可能违背您父亲……”

砰!

泰尔斯狠狠一掌,拍在莫拉特的轮椅上,既震得上面的恶魔藤蔓一阵剧烈蠕动,也将黑先知的话尽数封死在巨响中。

“那就让他来找我。”

黑先知眼神一凝。

下一秒,泰尔斯手上发力,缓缓将轮椅转过来,让风烛残年的老人面向自己。

同时也逼着自己,与这位声名在外的秘科总管,正面对视。

“去吧,去告诉他。”

泰尔斯的声音很轻,却毫无感情,冷得让人瑟缩。

“告诉他我在宫外潜藏了一支熟知宫禁、身手不凡的前卫队要犯,”他的话风陡然一转

“好让我在关键时刻发动政变,拿下复兴宫自立为王。”

黑先知没有说话。

他腿上的恶魔藤蔓又是一阵涌动。

莫拉特轻轻呼吸了两口,似乎在适应。

“怎么?”

星湖公爵伸出双手,按住两侧椅臂,缓缓地俯下身子,逼近莫拉特老态龙钟的脸——尽管这并不令人舒适。

“他把我打发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让你问出这样的事吗?”

泰尔斯在极近的距离上直视黑先知,甚至能数清对方脸上的皱纹

“居安思危,抹除威胁?”

周遭的黑暗似乎越发嚣张,侵袭了视线里的一切,只留下对视的两人。

莫拉特的眼神枯寂如故,不曾微动,泰尔斯无法从中得到任何讯息。

但他知道,他不能退步。

终于,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之后,笑容爬上老人的脸庞。

“我不得不承认,这倒是始料不及的惊喜。”

莫拉特细细打量着泰尔斯,啧声道

“公爵阁下。”

泰尔斯也扯了扯一侧嘴角,露出一个毫不真诚的假笑。

“你没料及的事情很多,”他放开了椅臂,直起身子,呼唤着对方的外号“你们不是唯一厌烦了替人擦屁股的人。”

“黑先知。”

莫拉特靠上椅背,动作的变换激得黑脉藤蔓一阵窸窣。

“您看上去很是自信,泰尔斯公爵,”秘科的总管眯起眼睛

“自信那些囚徒出逃在外,不会制造威胁——无论是对您,还是您父亲,或者对你们之间的关系造成损失。”

泰尔斯冷哼一声。

“那又如何?”

王子第三次重复这句话,目如寒霜。

他在下一秒轻声开口

“同样的事情,我的叔伯,前第二王子,贺拉斯·璨星不是已经在血色之年做过了吗?”

黑先知的眼眶倏然睁大。

“他暗中雇佣黑剑这样的亡命之徒,收买诡影之盾的刺客,挑拨王都的万千百姓,蛊惑了卫队里的卫士,令他们默契合作,在关键时刻夺宫政变,乃至刺杀先王与先王储。”

泰尔斯面无表情,语气毫不在乎

“直到自己也在归国继位的前夕,死于前南垂斯特公爵的出卖。”

“可一不可再,我父亲和你都没那么蠢。”

轮椅上的老人沉默了很久,也打量了泰尔斯很久。

他望着泰尔斯的眼睛,似乎望着一座宝藏

“您确实善于收集情报,不是么?”

但泰尔斯不管对方的回答,只是直直盯着莫拉特

“所以你知道。”

狱河之罪在血管里咆哮,帮助王子忍住其他的冲动

“那些白骨之牢的囚犯们,你知道,他们之中有人听令行事,有人没得选择,有人迫不得已,有人不知所措,有人毫不知情。”

黑先知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并不作声。

“通敌?”

泰尔斯冷笑一声

“他们也许失职了,但更多的是为了璨星王室的血亲内斗,背负罪名。”

他想起白骨之牢里的小巴尼和逝世的奈、纳基,咬牙道

“埋葬过去。”

莫拉特闭上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品味昏暗的光线与压抑的气氛。

“我明白了。”

黑先知缓缓睁眼,直视泰尔斯

“关于您为何要放他们走。”

泰尔斯不躲不避,迎上对方的眼神,点头道

“十几年不见天日的光阴,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

“而至少在我见到他们的那天,他们彻彻底底将功赎罪。”

他讥刺道

“比某个漏洞百出,只懂事后擦屁股的情报部门有用多了。”

莫拉特也不做辩解,只是继续盯着他,心中所想深不可测。

“因此,我给了他们自由,作为奖赏。”

泰尔斯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反驳“用最低调,最安全,最符合王国利益,无损王室声名的方式。”

王子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

“现在,莫拉特·汉森,勋爵阁下。”

“要么,你去找我父亲,对他说,他唯一的儿子正在豢养死士包庇逃犯,心怀不轨觊觎大位,宜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黑先知摩挲着椅臂上的一条恶魔藤蔓,表情深邃。

“而我会直接跟他对话,一对一,面对面,王对王。”

“我会去承受他的怒火。”

泰尔斯目光肃穆

“但这部分仅仅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不再需要你再插足其间,汉森勋爵。”

他带着在努恩王和凯瑟尔王身上都感受过的高傲,冷冷道

“因为身为一个璨星,我只回答另一个璨星的问题。”

走廊里安静下来。

莫拉特回望着他,不辨情绪。

泰尔斯眯起眼睛

“要么,你就安分守己。”

“在我跟前收起四处嗅探的鼻子,收敛你那自诩先知的异能,管住秘科的偷窥欲,少掺和这些我主动要说的谎,更少拿这种奇怪的语气来威胁我。”

沉默攫取了这场对话的掌控权。

耳边唯闻恶魔血肉的无尽窸窣,如蛇鼠躁动,又如蚊蝇食腐。

下一秒,泰尔斯面色一冷!

他突然伸手,攥住椅臂旁一根不安分的黑脉藤蔓。

整张轮椅上的恶魔血肉都剧烈抖动起来。

黑先知表情微变。

“让这该死的、吵嚷不完的玩意儿,闭,嘴。”

狱河之罪涌动,泰尔斯咬住牙齿狠狠用力,硬生生将它扯出一截,随手摔到地面。

“或者我来。”

他冷冷道。

效果立竿见影,恶魔的血肉立刻远离泰尔斯的方向,向轮椅上的其他部位“逃”去。

窸窣声消失了。

整个过程,泰尔斯都死死盯着黑先知,目光未曾移动。

莫拉特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却毫不在意地望着那截在地上挣扎、渐渐失去活性、最后化为枯枝的藤蔓。

目光深远。

几秒钟后,他转过头来,重新看向泰尔斯。

“北地之旅果然非同凡响,公爵阁下。”

“在过去,你可没这么硬气,即使主动出击,也难免忐忑仓皇,滞涩生疏。”

莫拉特眯起眼睛,既有感慨,也有惊奇

“但是,看看你威胁也好勒索也罢,强硬也好刺探也罢,可谓得心应手,犹如本能。”

“是什么改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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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说谎(2/2)

什么改变了我?

那么仔细想一想,你成为王子之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你还是你,还是泰尔斯吗?

还是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

泰尔斯眉头一紧,抛开快绳曾经的话。

“什么都不是。”

他直起腰,迫使自己强硬道

“唯我生来如此。”

“而你醒悟太迟。”

莫拉特沉默了一阵。

“他们一定对你很重要,是吧,”轮椅上的老人饶有兴趣

“那些要犯们。”

泰尔斯冷哼一声。

“省省吧,如果你又要提六年前那套‘消灭弱点’的说法,”王子回想起巴拉德室里的坦诚相对,不屑道

“我父亲已经喋喋不休一上午了。”

黑先知没有说话,依然在等待他的回答。

泰尔斯望向别处,竭力忘记那些白骨之牢里的人们。

“重要的不是他们。”

“而是我自己,”他咬牙道“我的原则,我的规矩,我的选择。”

“忠诚必有肥——咳——回报。”

星湖公爵低下头,直视莫拉特

“而伤害我的人,必有代价。”

“你明白了吗,勋爵?”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得尤其久。

直到默默注视他的莫拉特勾起嘴角,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双腿上的藤蔓依旧在蠕动,但幅度却收敛许多。

望着对方的笑容,泰尔斯努力忍住心中的忐忑。

“别担心,公爵阁下,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黑先知把双手放上膝头,眯眼道

“既然您开了尊口,且以身担保,那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给个面子。”

那个瞬间,泰尔斯在心底松脱一口气。

“再说,十八年了。”

莫拉特轻轻敲着轮椅,似乎在安抚它,同时目光出神

“那帮复兴宫旧人早就过时了,损害有限,翻不起大浪,我自然没必要再浪费预算,签发追缉令。”

嗯,也许一个人除外。

情报总管回过神来,咧嘴一笑

“只是,公爵阁下,下次请给我们多点信任。”

信任?

泰尔斯皱起眉头。

“威廉姆斯毕竟不专业,”黑先知淡淡道

“像假死这种事情,秘科也不是不能安排。”

他瞥视着泰尔斯

“而您也不必用这副视死如归的方式,来陈情避祸?”

泰尔斯思维一僵,艰难开口

“当然。”

黑先知一笑

“但您父亲迟早会知道,你明白吗?”

泰尔斯一滞

“当然。”

“那我们能继续了吗,公爵阁下?”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轮椅的椅背(黑脉藤蔓再次向另一边逃去),把它转到正确的方向,也把莫拉特的面孔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当然。”

泰尔斯迈开脚步,他们重新向前。

“很好,您开始上道了。”莫拉特悠闲地道。

泰尔斯一动

“什么?”

“我在秘科很久了,孩子。”

这一次,莫拉特的话带着几分唏嘘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我面前无论是谁,人人都变得谨小慎微,畏畏缩缩。”

“而至于一个心安理得毫无负担,不惮于对我说谎的人?”

不惮于对黑先知说慌的人……

泰尔斯细想着这句话。

莫拉特继续道

“自从血色之年,先王和米迪尔王储逝世后,只有落日知晓,我的生命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了。”

他轻笑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摇头。

泰尔斯面色古怪。

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个凶名赫赫的情报头子的话语里感觉到了……怀念与感伤?

“所以在那之前呢?”

泰尔斯顺势问道

“我的大伯,我的祖父,当他们站在你面前时,你们是如何相处的?”

黑先知沉默了一秒。

“像方才的您一样。”

泰尔斯脚步一滞,但他极快地调整回来。

“无论是先王还是先王储,他们从不忌惮也不顾虑在我面前说谎——即便他们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能识别他们所说的谎言。”

无尽的黑暗与冷清中,莫拉特幽幽地道

“而您知道为什么吗?”

泰尔斯思维一顿。

艾迪二世,以及米迪尔王储……

他们从不忌惮也不顾虑,在黑先知面前说谎?

泰尔斯有些惊讶。

那一刻,他突然回想起凯瑟尔王在星辰墓室里讲述的两人形象,也回想起萨克埃尔在白骨之牢里提及的那位与世界为敌的君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权力。”

泰尔斯思考着道

“因为他们有权力。”

“他们不怕你。”

“也就不在乎你知道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黑先知的后脑勺

“而身为权力下游的臣仆,你更没有动机和必要,去揭穿他们的谎言。”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泰尔斯想起的是那个他与快绳揭穿彼此身份的夜晚。

这与你的力量无关,泰尔斯,相反,你力量越大,权力越大,这副锁链就锁得越紧,箍得越深,越是无法挣脱。

就像我们的父亲。

“说得好!”

黑先知突兀地抚掌大笑。

他笑了好几秒,方才放缓语气。

“权力。”

“唯有权力。”

莫拉特的话里充满了感叹

“权力不惮于说谎。”

“某种程度上,它喜欢说谎,乐于说谎,擅长说谎,它所拥有的力量唯有在谎言中才能流动起来,辨别敌我,彰显存在。”

他的语气慢慢收紧,教泰尔斯无来由地警觉起来

“当它真正令人违背意愿与天性,让那些心觉不妥的人也开始麻木不仁,说服自我,让他们放弃追问,相信谎言的时候,它才能成为真正的权力。”

泰尔斯听得有些出神。

“皇帝的新衣,房间的大象。”

王子幽幽地道

“他们对我们说谎,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清楚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就这样一直说谎下去,我们就这样一直假装相信他们。”

黑先知品味了一阵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不是我说的,”泰尔斯回过神来,咳嗽一声

“而是一个女作者说的……某个来自北地的说法。”

莫拉特沉默一阵,似乎在回忆,随后否定道

“不,北地绝对没有这样的说法。”

泰尔斯先是一窘,随后一笑释然。

“确实没有,”他毫无顾忌地道

“我在说谎。”

黑先知一笑

“我知道。”

泰尔斯轻哼一声

“是的,我知道你知道。”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路,廊道的尽头露出一扇门

“所以,当我下次说谎的时候,还请你多多理解。”

莫拉特呼出一口气,似乎甚为满意

“欢迎上船,泰尔斯公爵。”

泰尔斯沉默了一阵

“我的荣幸,汉森勋爵。”

黑先知点了点头,啧声道

“只是,您得明白,当我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您的时候——我也是在说谎。”

他的语句带着深意

“可别太习惯了。”

泰尔斯眼前一阵虚幻。

扭曲,泰尔斯,扭曲。

他们都被扭曲,被俘虏了,包括我的父亲和兄长,泰尔斯,被权力俘虏了,奴役了,迷失了。

在那副锁链里,他们变成别的模样冷漠的工具,冷血的人渣,多疑的暴君,却唯独不再是他们自己。

“当然,”泰尔斯一凛,不再去想快绳的话

“当然。”

少年的脚步稳稳向前。

不知为何,经过与黑先知的一番交涉和试探,他明明替那些卫队囚犯和快绳解除了危机,挡下了威胁。

可与以前的每一次脱险不同。

这一次,他不觉有丝毫轻松。

不觉有片刻释然。

恰恰相反,这一次,特别是在黑先知大笑的时刻,泰尔斯只觉得,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越来越紧。

难以逃脱。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轮椅。

“最后一个问题,孩子。”

泰尔斯耳朵一紧,心中提起无限警惕。

“能平稳些吗?”

在泰尔斯的古怪表情下,秘科的老总管靠上椅背,长出一口无奈的气

“你快把我推散架了。”

————

终于,在尴尬与忐忑并存的复杂心情中,泰尔斯按照指示,推着莫拉特进入了一个昏暗的房间。

泰尔斯松开轮椅,不无疑惑地打量起这个奇怪的房间——装潢简单,面积狭小,能见度差,最大的特色就是他们正对的墙上镶嵌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勉强反映出他和莫拉特一坐一站的模糊身影。

然而就在下一刻,镜面上出现一个光点,整面镜子亮了起来。

泰尔斯皱眉退后,但他随即发现,“镜子”上显露出另一个更大的房间,以及站在其中的拉斐尔。

“单向玻璃,”莫拉特轻笑一声“渗入沥晶打造而的,成本不菲。”

“我们看得见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们。”

我知道,我见过,唬谁呢。

不爽的泰尔斯把上面那句话压在心底里。

“这是哪儿?”

“审讯室。”

莫拉特简单地回答

“还请保持安静,殿下,我们还做不到完美的单向传声——没法便宜地做到。”

泰尔斯皱起眉头,看着玻璃另一侧的房间里,拉斐尔向几个属下说着什么,后者们退出门外。

荒骨人转过身,向着黑先知和泰尔斯的方向微微点头。

“要审讯谁?”

泰尔斯疑惑道

“昨晚的安克·拜拉尔?”

莫拉特没有回答王子,而是环顾昏暗的四周,感慨道

“啊,无论在这头还是那头,我真是太想念这地方了。”

“尤其是这面玻璃,可谓意义非凡,搬家的时候,我们几乎是把它原封不动地挪过来的。”

“为什么?”泰尔斯盯着另一侧的拉斐尔。

黑先知轻哼一声。

“十八年前,”他指了指单向玻璃,一反方才的老态,眼中神采奕奕

“这面玻璃的那一头,坐着的是个年华正好却臭名昭著的埃克斯特贵族。”

“来自黑沙领的芒顿城伯爵。”

他轻声道出一个名字

“名唤——查曼·伦巴。”

泰尔斯吃了一惊,重新打量起那面玻璃。

“而在这头,我就站在您的位置,至于我的位置上,坐着星辰的王储……”

莫拉特呼出一口气,满目缅怀

“米迪尔·璨星。”

昏暗压抑的房间里,黑先知缓缓道

“龙雏噬龙王,誓约必终,新血覆旧血,洪炉将启。”

“那一年,龙血——以敌国酋首为目标,为星辰拉开复兴大幕,为贤君棋盘摆上终局一子的绝密计划——就在这面玻璃的两侧,横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