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罚酒(1/2)

秦煜循着她的目光往窗外望，正望见被众星拱月般包围着的秦昭，他一身鸦青色菖蒲纹直筒素面长袍，玉带皂靴，身量颀长，在众宾客中十分点眼。

只见他右手举起箭矢，潇洒地投出两箭，大约投中了，身边的奴婢奉承着欢呼起来。

“好看么？”秦煜看向秋昙，语调冷得像冰。

秋昙一颗心都在投壶上，只耳朵里隐约听见秦煜问好不好看，哪留心他说这话的声口，便兴奋地答了，“好看！”

“那怎的不出去看，”秦煜错了错牙，语气更为不善。

然秋昙的眼睛黏在外头的人上，也没回转过身来看秦煜什么脸色，便答应了句“奴婢这就去，”说罢一溜烟跑出了门。

秦煜见她跑得比拿赏赐还有兴头，牙槽紧咬，冷声道“回府后把我原先投壶用的家伙什拿出来。”

守诚微愕，旋即应了声是。

秦煜上回投壶还是在两年前，那时他连最难的“仙人指路”也投得出，因遍无敌手，便觉无趣，从此投壶的家伙都丢在杂物房吃灰了。

却说秋昙出门后便挤进人群去看，她不敢离秦昭太近，只往林如谊那头挤。

这时，另一侧的秦昭拿起一支箭矢，瞄准了壶口，要投不投的，接着竟转过头笑对林如谊道“如谊兄，我已拿了二十个算筹，而你才得五个，再投下去倒显得我欺负你，不如让我的爱婢来替我，她投壶的功夫与你正是旗鼓相当。”

林如谊面色垮下来，紧了紧握在手里的箭，“你这话是何意？”

“我能有什么意思，体谅你罢了，”秦昭笑道，旋即往身旁看，没见着柳儿，再往更远处望，却望见躲在林如谊那侧人群里的秋昙。

因上回与秋昙她哥哥那番难堪，秦昭从此一见秋昙便想到此事，也就不愿再招惹她，更歇了纳她为妾的心思，不过，思及秦煜宠爱秋昙，他又想与他争一争，难为难为他心尖尖上的人。

于是他冲秋昙招手，喊她“秋昙，你过来替我投。”

秋昙微愕，没想到自个儿离得他远远的了，仍教他一眼瞧见。

她只好从人群里走出去，来到他身边，向他一礼道“三爷，奴婢不会投。”

其实她心里痒痒的，想试试手来着。

小厮成仁见秦昭面有愠色，便上前呵斥秋昙“怎么，三爷不是侯府的主子？你不是侯府的奴婢？三爷还使唤不动你了？”说着将自个儿怀里抱着的十几支箭矢强塞到她怀里，秋昙不得不接了。

她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周围，见众人都在看她，心想这只是玩游戏，玩儿便有输赢，游戏输了不算给侯府丢脸，反倒此刻自个儿不答应秦昭，倒显得拿乔，在外人面前故意下秦昭的面子似的。

于是，她应了声是，随后走到方才秦昭所站之处。

她将自个儿怀里的箭矢放在地上，只捉起一支，微风拂面，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等了一会儿，待风停后她才将箭举过头顶，眯起左眼对准那壶口，抬手一掷……

果然手生，力道没把控好，箭矢落在青铜贯耳壶前两丈远处，她低头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

因秋昙是个小丫鬟，看客没抱多大期望，是而并无人嘘声喝倒彩。

另一侧的林如谊则因着秋昙的失误，找回些许信心，而他傍边还有林姓子弟激他，“如谊，你要输给秦府一个小丫鬟，那往后我们出去吃酒再不带你，人家问我可认得你，我一概说不认得。”

哈哈哈——

林如谊哼了声，拾起支箭对着那便是壶口一投，只听“咚”的一声，那箭入了投壶，立时他那侧的同族兄弟欢呼起来，“有初，加十算，如谊，你可算争回来一口气！”

秋昙只把上一箭当作练手，没觉着自个儿输了十算便怎么着，这便又拿起支箭矢，举过头顶，腕子上稍稍使劲儿，又是一掷，竟瞎猫碰上死耗子，投中了！

“加十算！”

偏厅那头几个坐在窗台前的命妇已往此处看了许久，其中一着菊纹衫子，面相清冷的妇人正是林如谊的母亲杜氏。

她见秦昭命个奴婢与她儿子比投壶，心里老大的不痛快，然哥儿们玩耍，她也不好真当回事去发作，尤其还是在今儿这大喜的日子，便只能憋在心里。

另一边，秦煜见秋昙代秦昭投壶，秦昭还凑在她身边，立时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起来，待要把秦昭怎么样，又想着今儿是替秦峥来聘媳妇的，不好惹出事来，便只得命守诚“推我过去。”

守诚这便来到轮椅后，推他出门……

却说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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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罚酒(2/2)

秋昙究竟敌不过林如谊，这会儿两方已经打平，各得四十个算筹，只剩最后一投了。

柳儿方才去如厕，现才回来，远远便望见秋昙站在秦昭的位置投壶，她心里恨得紧，口里大骂狐狸精，风一般小跑上前，挤开旁人，直走到秋昙背后……

秋昙正要蓄力投出那一箭时，柳儿瞅准时候，曲指在她后背轻敲，秋昙略一分神，手上的箭不防甩了出去……

箭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在半当中落了地，未中，而那侧的林如谊，却轻易便中了。

秋昙回头，正见柳儿不躲不闪地立在她身后，昂着头，嘴角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乞巧节那晚，柳儿无事生非指着她大骂的账还没跟她算呢，这又猖狂起来了？

秋昙瞪着她，她立时躲到秦昭身后，一手轻抓秦昭的衣裳，声口娇娇柔柔地道“三爷，三爷，你瞧她自个儿没投中，却要怪我。”

一语未了，便听挂算筹的判道:“林公子五十算，秦公子四十算，林公子胜，撤马，上酒！”

投壶输了的要罚酒三杯，这是一向的规矩。

立时，便有一奴婢端着梅花朱漆小托盘上前，恭敬地呈到秦昭面前，秦昭却指了指秋昙，道“给她去，是她输了的。”

“可三爷，奴婢是代您投壶，”秋昙道。

“那便也代我把酒喝了，”秦煜玩味地瞅着她。

那小奴婢便依言将酒转送到秋昙面前，秋昙看那白玉酒杯有半个茶碗那么大，眉头一紧。

她的酒量深浅她自个儿也不知，只知上回在陆家九杯便倒在桌上睡得死猪一样，这三杯下肚，还不得失态？

正踌躇着，便见人群渐渐让开一条道，原是秦煜由守诚推着过来了。

他着一身简单的银纹白绉袍，领缘和下摆以青金线卷草纹镶滚，发髻用一纯白的发带束着，衣袂翩翩，俊逸出尘。

秦煜教这么些人盯着，略微不自在地垂下眼睑，但较初来见生人时的无措，已好了许多。

秋昙见秦煜如此，便也不顾什么罚酒不罚酒了，立即举步朝他走去……

然到了秦煜身侧，正要接手轮椅推他回去时，他却冷冷瞧了她一眼，“怎么，你输了不喝酒么？”

“二爷？”秋昙秀眉微蹙。

他应当不喜欢满身酒气的奴婢服侍他吧？怎不是来制止她喝酒，反而是命她喝呢？

秦煜抬了抬手，示意端酒的奴婢过来，那奴婢早看秦煜看得痴了，见他朝自己招手，立时便走上前，鬼使神差地将酒奉给了他。

他抬手将托盘拨到秋昙那侧，秋昙见他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便拎起绵绵瓜瓞白玉酒壶来，自斟一杯，闭眼一饮而尽……

如此灌下三杯，立时酒劲儿涌上来，喉咙里弥漫着苦味儿，她一手捂住口，这才没呕吐。

秦昭见如此，便故意掏出手帕子，作势要递给秋昙。

秦煜抬眼，冷冷盯着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做，光那么瞅着，眼里便好像卷起凛冽狂风，要把周围人都掀翻去。

秦昭手上一顿，不敢再上前，帕子也收回来了。

“推我回去，”秦煜淡淡瞥了眼秋昙。

秋昙只好忍着难受，走到轮椅后，推秦煜走出人群，往耳室去……

这短短的二百来步，秋昙走得十分艰难，因方才酒喝得太急，胃里已开始翻涌，偏她还不能吐，只能闭紧喉咙。

“在屋里好好的，做什么要出去，还非得到老三身边去，你回府时自个儿保证的事儿，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奴婢不敢忘，”秋昙一说话，便带出个满是酒味的嗝，她吓得忙抬手挡住了口，脸霎时红透，偷偷去看秦煜的脸色，果然秦煜掏出片雪白的帕子，叠了两叠，掖着鼻尖……

好一会儿秦煜才放下帕子，声调更冷，“你也是该好好罚一罚了。”

他不舍得打骂她，罚她喝几杯酒总是仁慈吧。

然而秋昙心里有委屈没处诉，秦煜这个宅男，每日待在屋里，不是看书便是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也不出去走动，把她都闷得发霉了，好容易出来一趟，她看人家投壶看着好玩儿，想去看一看有错么？况且她已十分小心不与秦昭站在一处了，谁叫她这样倒霉，秦昭偏从人群里把她指出来，命她代他投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敢拒绝侯府的主子么？回头还不把她碾成肉泥？

然而这些话，她都不敢同秦煜说，只好弱声应道“是，二爷罚的是。”

秦煜听出她声口里的委屈，终于不再说话，改命守诚来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