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若初见(1/2)

2008年

荣城警校，某讲座活动

一位50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着笔挺的警服，精神抖擞的说起一段往事来：

“抗日胜利后，东北方面，为争夺日军投降留下的武器和物资，国共之间，发生军事冲突。

局部战事不断，两党的谈判也在继续。

展鸿同志再三考虑，向上级请示，想要回他的家乡北城。

申请批下来后，展鸿同志就带着他的妻子林初初离开了延城，直接与北城的军队汇合，继续战斗。

抗日胜利后的第二年，国军向中原解放区发动进攻，至此，全面内战爆发。

安子琛和香凝儿两位同志，则继续跟着大部队。

在防御阶段的战略中，我军致力于动员吸收青壮年参军，壮大我军队伍，能与兵力悬殊的国军相抗。

次年，我军开始进入反攻阶段。

直至1949年4月，我军攻入南城，国民政府撤离南城。

同年5月，安子琛同志跟随部队，逼进海城外围，开展进攻。

为期16天的浴血奋战，国军败退，海城完全解放……

全面解放后，安子琛同志与他的妻子香凝儿，继续留任海城，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任的公安干部。

在之后抓捕敌特的行动中，两位也表现突出，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传恕看向下方这些朝气蓬勃的青年们，浅浅一笑，“下面，我就跟大家分享一些他们经手过的案例……”

他父母的事迹，安传恕自小就耳濡目染，不是听安子琛和香凝儿亲口说的，而是听那位话痨叔叔，展鸿讲的。

展鸿叔，打他记事起，就爱给自己讲故事。

讲述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将他们如何查案子、追凶手、打鬼子、抓特务的事，讲给自己听。

在安传恕的心里面，自小就种下了一颗种子，想要成为像父母那样的人。

至于展鸿叔讲的故事里，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他也不知道。

自己现在从一线退下来，成为警官学校的教官，也很珍惜这段时光。

陆凡展开自己的笔记本，抬头看向幻灯片中的案例，听前方的安教官讲解着案例内容，认真的做着笔记。

旁边的女学生，碰了一下她道：“陆凡，你不是要去大案队的法医组吗？怎么跑来听刑侦这边的讲座了？”

陆凡压低音量：“法医的课，今天没开。”

她看了眼站在前方的安传恕，小声说道，“这位安教官，是莫姐师父的儿子，听他分享案例，能学到不少东西。”

“……啊？”

陆凡笑着，开始在笔记上画了起来：“要是能亲眼见到莫姐的师父就好了，她老人家现在也有88岁了吧。

听莫姐说，依旧精神矍铄，身体杠杠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大案队的法医室了。”

陆凡不置可否的用笔尖点了点本子上的内容，笑道：“反正都在大案队，我也没离开过我哥。”

她略显忧愁的叹了口气，做了一个噤声：“快听讲吧。”

陆凡的哥哥陆笙华，在一次追捕毒枭的行动中，不幸牺牲了。

原本是要从医的她，报考了警校，想要进入哥哥所在的大案队，继承他的衣钵。

但大案队的唐晓探长，看出了自己的背负，劝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不妨再去修法医的课程，并把自己引荐给了莫菲法医。

这一年来，陆凡拜莫菲为师，学到了很多，对方也经常带自己参与实际的解剖工作。

她在莫菲的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香凝儿的事。

莫菲也算和香凝儿，是忘年交了。

她之前去海城出差，结识了那位满头白发，依旧还在岗位上的法医，便有了敬佩之情。

陆凡听说，是莫菲厚着脸皮，非要拜人为师，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

香凝儿觉得莫菲挺有意思，也就收了她这个徒弟。

莫菲从海城回到荣城后，两个人虽然有联系，但都因工作忙，没再见过面。

但据说，那位香法医因为年岁大了，她的孩子们不放心，把她和父亲安子琛，都接来荣城了。

陆凡今天来听安教官的讲座，就是希望安教官可以把他的父母请来，现身说法。

但目前看来，怕是不能了吧。

陆凡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在想，是否能厚着脸皮，央求莫菲师父，带自己去拜访一下？

而此时，陆凡心心念的香凝儿，正和安子琛并排坐在荣城大案队的休息室里。

两个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们的女儿安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大案队里的负责人唐晓：“唐探长，真不好意思。我父亲吧，他查案查习惯了，这一闲下来，就想管点事情。

要是抓错人了，我替他们，向您赔不是。”

安子琛闷闷不乐的瞧了眼安宁，看向左侧的老伴。

香凝儿朝他点了点头，拍了一下他的手，轻声说道：“你没错，我也觉得那男人有问题。”

安子琛一听这话，心里有了底气，他抬起手里的拐杖，干净利落的指向门外正在做笔录的男人，丝毫没有他这个年龄的迟缓。

安子琛掷地有声道：“那个人，贼眉鼠眼。看人的眼神飘忽不定，我一看他就是做贼心虚，他一定有问题！”

香凝儿在旁边补充着，她的声音，比起安子琛来，就要轻柔很多：“那个人驾驶着一辆摩托车，在主干道上，贴着我们的车，快速行驶。

不论他有没有违反交通规则，他把我女儿的车，刮花了，就这一点，他就不能走。”

唐晓微讶，看着满头白发的香凝儿，和坐在她身边的安子琛。

虽说这两个人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但身子骨却十分硬朗，比年轻人都精神，说话条理清晰，口齿伶俐，实在不像是无理取闹的样子。

唐晓也歪头看了眼休息室外，被这两位老人家拦下来的那个男子，正在接受队员的问话。

对方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在短暂的一分钟时间内，他一共咽了三口口水，也不太敢看问话的警官。

唐晓沉默了片刻，给安子琛和香凝儿倒了两杯水，放到两位老人身边：“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香凝儿和安子琛适才点了点头。

香凝儿的手依旧放在安子琛的手背上，被安子琛反手握在了掌心里。

安子琛问向她：“冷不冷？”

香凝儿摇了下头，打量起这里的环境道：“这比我们那的环境好一点，不吵不闹的。

我看刚才那位管事的女警官，虽然不爱笑，但对我们挺尊重。”

安子琛轻应了一声，回头看向走到那个嫌疑人身边的唐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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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 若初见(2/2)

想了想道：“哎？那位女警官，是不是前些日子咱们警局的内刊里报道过她，叫什么来着……瞧我这个记性……”

安宁看向墙上的警官栏介绍，接过安子琛的话道：“唐晓，荣城屈指可数的女警官。”

安子琛恍悟，对香凝儿咬着耳朵道：“我听说过她，之前做过卧底。”

香凝儿笑回：“我听莫菲提到过她，留下来看看，她怎么处理这事的。”

安宁听母亲这么说，扯了下眼角，得，这两位真是闲不住，本来是带他们去听哥的讲座，顺便在那些年轻人们面前露个脸。

现在看来，这两位是不打算走了。

香凝儿拿起桌上的水杯，看了眼里面的茶叶，品尝了一下，笑道：“还不赖嘛，都说警局里的茶不好喝，我看就挺好的。

老安，你说咱们没事的时候，在这里挂个顾问什么的，是不是也挺好？

我之前听那个徒弟莫菲说，他们大案队接手的案子都比较棘手。”

安宁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望向要点头的父亲，连忙对他挤了一下眼睛。

安子琛抬了下眉毛，轻咳一声道：“我看就不必了吧，你腿脚也没之前利索了，跟我在家里种种花养养草什么的。

你如果觉得无聊，就让你那个徒弟，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去家里向你请教。”

“……”香凝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这几年的确是迈不动腿了，更别说站在尸检台前解剖了，“行吧。”

安子琛和香凝儿在这里等了很久，安宁只好陪他们坐在这里等结果。

唐晓拿着笔录本从外面走进来，看向这两位老人家道：“那个人的确有问题，我们已经没收了他的摩托车。

在摩托车的轮子上提取到了一些黏土，黏土里沾有一丝血迹。

虽然他什么都不肯承认，但我们发现，他身上穿的摩托车手服，不是他自己的。”

安子琛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了笑意，看来自己还是宝刀未老。

香凝儿指向自己的鞋子：“他脚上穿的鞋子，应该是他本人的，普通运动鞋，与他身上的骑手服不匹配。

所以，你们可以找一下，他身上和骑手服一套的鞋子在哪里。”

唐晓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几眼面前的这两位老人：“能问一下，两位是……？”

“哎呀，师父！真的是你啊！”

唐晓的话音刚落，在休息室外面张望了半天的莫菲突然眼前一亮，敲了下门就冲了进来，立刻握住了香凝儿的手。

香凝儿微怔，端详半天眼前的人，惊喜道：“莫菲？模样变化挺大的。”

莫菲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这不是刚卸货嘛，还没恢复体型。”

唐晓不明所以的看了眼莫菲，莫菲起身立刻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师父，香凝儿。

那位是安子琛警长，你爷爷应该与安警长认识。

都在前线，打过鬼子。”

唐晓了然，肃然起敬的看向两个人。

安子琛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征求香凝儿的意见：“我们走吧，别耽误人家办案了。”

香凝儿点了点头，抓住安子琛伸过来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唐晓将两个人送到了门外，莫菲和安宁，作势要去搀扶两个人走路，被安子琛制止了。

“不用，我们能走。”

不服老的安子琛，握着香凝儿的手，往前迈着步子。

莫菲和安宁，只好跟在他们身侧。

唐晓站在门边，目送那两位前辈的身影，扬起一丝笑意。

今天如果不是他们，说不定就放走了一位犯罪嫌疑人。

肩头被拍了一下，唐晓诧然的回过头，看向被盒饭遮住脸的那个身影，笑着扯过对方手里的盒饭，走进了办公室。

杜宇啧了啧嘴：“哎，每次都没能给你惊喜。”

“你们专案组不忙了，跑我这边？”唐晓打开盒饭盖子，随意问道。

一年前，为了避嫌，杜宇从大案队离开，考过了升职考试，到荣城的专案组上任。

杜宇斜靠在桌边，蹙眉道：“昨天在城东的赛车路旁，挖到了一具尸体。

现在这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有一个嫌疑人，目前还没找到，我们组，现在忙着找他。”

唐晓眼前一亮，放下手里的筷子，示意杜宇跟自己来。

她将杜宇带到了审讯室，指向关押在里面的人：“你看那个人，是你们要找的嫌疑人吗？”

杜宇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看向唐晓：“怎么人在你们这里？”

唐晓比了一个大拇指，指向门外：“刚才你来的时候，看到那两位老人了吧？人是他们抓来的。”

唐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愧是前辈啊，从一个眼神，就看出这个人有问题。”

杜宇惊讶的看了眼门外……

另一边，安子琛和香凝儿走出警局大门的时候，两个人抬头看向门前的国旗，都不自觉的站直身体，敬了一个礼。

安子琛看着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仿若耳畔还回荡着那一年，23岁的凝儿，给自己的那份许诺。

她说，等这片土地上，只留下一面旗子的时候，她就答应和自己在一起。

如今，这片国土上，列强的大王旗，都倒下了。

只有一面属于他们自己的红旗，迎风飘扬。

自己和凝儿，也走到了白发苍苍的暮年。

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香凝儿和安子琛从警局的台阶上，走了下去，没有让莫菲和安宁搀扶。

香凝儿只是紧紧握着安子琛的手，两个人一步步的，走到最后一个台阶。

香凝儿的胸口有些喘，她叹了口气道：“哎，我看还是跟你和初初展鸿他们，留在家里种花吧。

走这些路，就有点喘不过气了，也别来当什么顾问了，拖人家后腿。”

安子琛笑着，把香凝儿带到车门前。

莫菲想要过去帮忙，被安宁阻止了。

安宁轻声说道：“让他们两个人，自己来吧，我们别掺和了。我爸这个人，还是挺浪漫的，不信你看。”

莫菲诧异的挑了下眉，看向那两个站在车门前的身影。

安子琛亲自给香凝儿打开车门，右手挡住车顶，防止香凝儿碰到头，他用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请上车吧，香法医。”

香凝儿微怔，看向安子琛笑起来的模样，仿若回到了那一年在海城初识的安探长，绅士又迷人。

香凝儿噙起笑，慢吞吞的爬上了车。

等安子琛也上车后，她斜靠在对方的肩膀处，笑回道：“谢谢安探长。”

安子琛的眼里，荡漾起一丝浅笑来。

车子启动，他们望向窗外的荣城风光，迎着朝阳，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