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水太凉(1/2)
苏州府,文风鼎盛,文人荟萃,城中的士子书生大抵数不过来。
自辽军占据松江府之后,一些不甘寂寞,对大辽抱有敌意,对大明怀有同情之辈便四散奔逃,向周遭城池汇聚。
南京首当其冲,苏州、杭州、扬州排其后。
无非是串联、鼓动、凭几张伶牙俐齿抗辽,实则浑不知天下大势,外界沧海桑田。
这些人慷慨激扬,句句忠君,字字爱国,但却百无一用,实是在误国害民。
苏州城亦不例外,汇聚了一批大明拥趸,此辈身穿儒士袍,手持三尺剑,要同辽军拼命。
为首一老倌,名瞿式耜,官职做到户部给事中,后被排挤归乡,至今还是闲散人员一个。
老倌同史应选一个脾性,抵死不从辽。
此刻,瞿式耜盔甲罩身,身先士卒,带领着一众家丁同夺门辽军厮杀。
“杀!”
史应选正在得意之时,忽听城头有人暴喝。
数十名壮丁突然暴起,为首一人更是身手矫健,一刀砍翻身前明军将官,疾步快走,直奔史应选杀来!
“你!你们!反贼,反贼!”
史应选嘴角颤抖,嘶声怒吼。
“杀光这些贼子!”
暴起之人越来越多,那官兵也分不清哪个是反贼,哪个是友军,总之没穿军服的,尽皆都是下手的目标,砍就是了。
真真是可怜了那些被强抓来的壮丁,本是为了守城,如今却成为两方争斗的牺牲品。
可谁也没有站着挨砍的道理,你砍我,我自然也会砍回去,本来不是反贼也被逼成了反贼。
乱斗!
城头,城内杀的激烈,城外的辽军则攻势愈加猛烈。
方其时,有沙船从护城河两侧杀出,竟然有近七十艘之多。这沙船都经过简单改造,乌篷为方形,厚木板钉的严丝合缝,篷顶木板伸出船舷两则足有半丈。
舰船如飞似箭,硬生生在护城河支起三座可供行人的浮桥。
“总攻!”
高穆芝再不迟疑,下令总攻。
辽军的暗桩已然做到极致,他高穆芝若是再拿不下苏州,挥刀自刎算逑!
冲锋号响,辽军鼓噪杀出,木板被踩踏的咚咚作响,船只在水中左右摇摆,火光映照河面,真真是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火。
“史大人!速逃!”
眼见辽军踏过护城河,攻城梯竖起,那守备就知大势已去。没有任何办法,城头还在鏖战,辽军登上城头已成定局。
“逃去哪里!”
史应选披头散发,血泪飘洒,官袍之上满是血迹。
此公看着辽军登上城头,官军节节败退,抵抗者渐少,逃遁者渐多,如何还不知这苏州行将陷落?
不想自己费尽心机,多番布置,竟然连一夜都没有坚持住。
如何向陛下交代?
如何向百姓交代?
寒窗苦读十数载,中进士,治苏州,不就是为了伸得志向,效忠大明么?
想到此处,史应选不禁悲从中来,蹬上垛口高呼。
“陛下!臣去见先帝也!”
言罢,史应选合身跃下城头,一头撞进河水。
自尽殉节!
那守备眼见知府殉节,哪里还有胆量继续缠斗,扔掉手中刀,噗通一声跪地。
“某愿降,某愿降!”
……
两刻钟之后,城头一面大旗竖起,却是鲜红的群星闪耀旗。
欢呼声雷动,一浪高过一浪。
辽军乘胜直接奔下城头,杀入内城。
瞿式耜喟然长叹。
这偌大的苏州城将要落入贼手!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枉为人臣,愧对大明!
老货也是个想不开的,所谓忠君爱国,这忠君可是排在爱国之前,也即在彼辈的眼中,先有君后有国,君失则国亡!
这所谓的爱国相比于后世完全是两个概念,不可类比。
想不开就要抹脖子,老倌血气上涌,举剑便向自家的脖颈抹去。
有家丁一拳打在老倌的手腕处,也不管老倌如何挣扎,几人架起老倌便跑!
……
钱府别苑。
钱谦益欲哭无泪,早知道再跑远点,为毛要钻进苏州城呢?
那史应选也是个不争气的,战前信誓旦旦,哪里想到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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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水太凉(2/2)
此不禁打,这苏州城防简直如纸糊的一般,一通就破。
听闻战败,老货不由仰天长叹。
一则为失苏州而痛心,二则在想自己是要死节还是逃跑呢,当真是一个难题。
鬼使神差,不知不觉走到了池塘边。
难道老夫今日当真要以死明志?
前礼部侍郎,文坛盟主,儒家泰斗。
如果非要拿后世作个类比的话,钱谦益可称某部前副部长,作协主席,学联会长,这身份也是没谁了。
这样的身份,你不死谁死?
老倌本是不想死的,他想逃,可老货战前偏偏说要同苏州共存亡,城破则魂灭。
忽悠了旁人,不曾想却是如此坐蜡!
钱谦益身前,一群士子拱手拜别,面带崇拜。
“尊师,一路走好!”
就没人拦着,多难得的机会,只要恩师纵身一跃,立地成圣!
这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的机会啊。
钱谦益站在池塘边欲哭无泪。
娘希匹,就没人拦老夫一下?
踌躇半晌,脚尖蹭了蹭池塘边绿水,钱谦益回眸咧嘴。
“水太凉!不能下!”
……
苏州城战火纷飞,金陵城仍旧平静如常。
这一日,一队使团来至南京城下,安德门前。
使团人数不多,只一名太监,六名锦衣护卫,皆是大明官服打扮,一身的正装。
魏国公徐弘基看着城下来人,不由大惊失色。
这人,必须要见!
城门开,徐弘基遥遥拱手。
“王公公,何来迟也!”
王承恩面无表情,木讷拱手。
“咱家是来宣旨的,劳烦国公爷前头引路!”
徐弘基闻言,面色阴晴不定。
挥手间,一辆马车来至近前,王承恩径直登车,徐弘基紧随。
马鞭响,车驾缓缓向内城驶去。
“王公公,陛下何在?”
见徐弘基似是情深意切,王承恩不由垂泪。
“陛下现在沈阳!”
“太子殿下何在?”
“不要问了,尽皆在沈阳落脚,日后去得哪里,谁也不知。”
“辽贼!窃国之贼!”
徐弘基咬牙切齿,“禅让诏书,当真是陛下手书?”
“确实是陛下手书!”
王承恩忍住抽泣,“但陛下非是惧死,而是见守城无望,不忍城中百姓死伤……”
王承恩声泪俱下,将崇祯如何上吊,如何被救之事讲述一番。
徐弘基不胜唏嘘。
“陛下当时为何不南走,若是先一步到得南京,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哪里能走的脱?”
王承恩苦笑,“当时辽贼数路并进,群臣皆以为新军可克敌制胜,谁曾想也是不禁打的。
而辽贼皆是骑兵,那时便是想走,也没有办法走脱。”
徐弘基俯身,压低声音问道,“王公公此来,陛下可有交代?”
王承恩摇了摇头。
“咱家劝国公爷还要多多思量,你可能还不知道,陕西、山西已失,洪承畴战败被俘。京畿、河南、山东也落入辽人之手。
且……且孙传庭、卢象升二人已然战死!
敢问公爷有多少兵马可同辽人数十万兵马对抗?
哦,咱家还忘了一事,那闯贼黄来儿李自成也被抓了,贼厮张献忠被万余骑兵追杀,想必也命不久矣。”
徐弘基闻言,不禁脸色蜡黄。
“王公公,此话当真?”
“咱家骗你作甚,若是说得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徐弘基摇头叹息,“祸害大明这么多年的流贼,竟然在反贼手中土崩瓦解!
王公公,辽军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为何这般强悍?”
“咱家也说不清楚!”
王承恩一声叹息,“虽是外行,但咱家也能看出来,城头守军决然不是辽军对手!
只说军规军纪,咱家从未见过如辽军这般令行禁止,行走如一的。”
“王公公是来劝降的?”
“不然呢?”
王承恩冷冷一笑,“陛下说了,你们怎样折腾,他管不着。只有一点要求,莫要再坑害老朱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