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向错而行(1/2)
今天只一章,请假。
……
保定府,孙传庭终于同卢象升会师。
两部合计六万兵丁,大抵抽干了陕西、山西、河南三地明军,为了救援京师,事实上相当于放弃了三省防务。
卢象升,身材不高,但骨架奇大,明明是文官,但力气却大过寻常武将,明明是统帅,但每战必定奋勇争先,冲在前头砍杀。
流贼惧怕,称其为‘卢阎王’。
他手中的‘天雄军’,五千兵额,皆由乡党组成,且大多沾亲带故,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越是死人,战斗力越高,厮杀极为疯魔。
这天雄军有一大特色,士兵人人配弩,临阵弩箭如雨,寻常流贼根本顶不住,只一两波弩箭,大抵也就溃了!
孙传庭,还算得正常文官,居中指挥,没有卢阎王那般头铁,逢战便往前冲,手中有三千‘秦军’。
秦军,孙传庭在榆林组建,但其兵源却不是边军,而是从西安周边各卫所选拔抽调,皆为骑兵,身披两层甲胄,手持长柄武器,人手一具骑弓,除了没有金钱鼠尾,大抵同八旗精锐一个配置。
这八千人,才是这支大军的主心骨。
孙传庭见卢象升,不由大惊,怎的身穿孝服,而且是满孝?
“建斗,家中有变故?”
卢象升闻言,眼圈泛红。
“某实不孝,家父病故,却无法归乡守丧!”
按制,父母死,当守孝三载,确切的说是二十七个月,老百姓要活着,没这般讲究,此制针对是士大夫阶层,称“丁忧”。
甭管是多大的官,父母亡,必归乡守孝,否则就是不孝,非但要遭人唾弃,还要被百官弹劾。
你父母都不敬,凭什么为官?
此公已数次请求回乡丁忧,都被崇祯给否了。
朝廷用人之际,皇帝不允,称“夺情”!
大抵以所谓‘忠’之名义压住‘孝’之悠悠众口!
现在么,却也不用再上书了,皇爷在京里边困着呢,生不如死,卢象升虽痛,却也只能勉力坚持。
“节哀!”
孙传庭默然片刻,旋即问道,“建斗早一步到得保定,可探听到京师形势,辽贼动向?”
“千古奇闻!”
卢象升点指北方,“辽贼十数万大军汇聚京师,围而不打,困而不封,京师百姓进出如常,其繁华反而更胜往昔。
博雅兄,你可能还不知道,琼府失陷,辽贼水师已过镇江,不数日便会抵达南京城下。
天下之大,我大明已无可用之兵矣!”
孙传庭沉吟半晌,慨然一叹。
“依建斗之言,辽贼有意不入京师?”
“正是!”
卢象升轻轻点头。“某曾派人混入京师,唉,辽贼之强,兵甲还在其次,其货物之丰,米粮之多,令某难以置信。
只凭营商买卖,京畿百姓之心已不在我大明矣!”
“不出所料啊!”
“博雅兄何意?”
“某曾在漠北、辽东游历,辽贼之强,在兴产业,倡杂学,重营商。
其官吏大多粗通经学,对农学、商学、算学则更加精通。
辽贼虽不兴科举,但其选官任官却是同科举大同小异,只不过依据官职不同,各有侧重。
就比如掌管水利的官,就一定要精通农学,水利学,算学,呃,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力学!
掌管刑名之官吏,就多考核其律法专精,说起来,辽贼之律法浩如烟海,老夫也不知同你如何分说。
嘿嘿,说来你可能不信,似你我这般的人,在辽贼那里是没资格任官的!
建斗,你相信么,辽贼领地的孩童,只要想读书,就一定可以读书。
那赵氏,甚至颁布法令,强制孩童读书,而且不分男女,不分贵贱,不分族群!”
卢象升一脸懵逼。
“博雅兄,某也知晓此传言,但怎么可能?读书求学之事,又岂是寻常之家能供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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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 向错而行(2/2)
“问题就在这里!”
孙传庭似是双眸放光。
“有传言说辽贼鄙夷读书人,其实是错的。这赵贼……某是说那个赵明生,他曾对某言说,愿尽平生之志,使天下无目不识丁之人!
那辽贼领地有启蒙之小学,入学不收分文。有进学之中学,所学更进一步,亦是不收分文,其中品学兼优着,甚至会得到褒奖,贴补家用。
建斗,似这般的做法,你道读书人会不会更多,会不会有一日天下无目不识丁之人?
哦,那赵明生称其为‘开民智!’
言民智开,则百姓富,百姓富,则国家强!
建斗,赵氏虽为窃国之贼,但老夫说句大逆不道之言,其民之富,其国之强,虽汉唐可能亦有所不如!
彼等不入城,就是要我大明人心尽失,以掩饰他篡国之实,这是要逼迫陛下禅让啊!”
卢象升听着听着就感觉味道不对,这孙博雅,虽一口一个辽贼,但话里话外,怎的却是将辽贼夸出花来?
倘若辽贼治下当真如此,那岂不是圣人再现,盛世将临?两相对比,岂不是在说同辽贼对着干的,都是倒行逆施?
“孙博雅,你这是何意?是来当说客的,还是来抓某的?”
孙传庭无语。
“唯死而已,又何须多言?老夫只是在想,这天下似乎不一样了,自古至今,从未见以商立国者,也不知日后是何模样?”
“好一个唯死而已!”
卢象升起身向北拱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辱臣死,为人臣者,当为陛下分忧解困,若不能,慷慨赴义,以报君恩!
至于赵氏如何治理天下,又干你我何事?”
……
二人计议,整军备战,这就准备兵出保定府,前去同辽军拼命。
……
紫禁城,贾文昌伏地跪拜。
“吾皇万岁,草民贾文昌叩见我皇。”
“呵呵,尔等还当我为帝王?”
崇祯冷冷一笑,“那赵春哥为何不来?难道羞于见朕?”
“陛下,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两王不相见,此为定数。”
贾文昌拱手再拜,“辽王问圣上安,陛下但有所需,只要我王做得到,无有不允!”
“亡国之君,又有何说?朕只问,那些乱臣贼子当如何惩处?”
“陛下,大辽有制,前事不论,过往不究。但自此而后,若有百姓状告其不法,当依律定罪!”
“哈哈,朕将大好江山让给赵氏,难道只这一点也不能让朕遂意?”
“民心思安,陛下效仿先贤,行禅让之举,功德堪比尧舜,必将名垂青史,为后来人所称颂,又何必在意那些奸佞鼠辈?
将来史书之上,必留彼辈之恶名!”
“罢了,随他去!”
崇祯拿起一份诏书丢在阶下,“朕即位十载,夙兴夜寐,勤于政事,虽有错,但自问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万民,只是愧对先祖。
朕有一言,传与赵氏。
禅让,实为天下百姓,而非朕惧死!”
贾文昌一把抓过诏书,打开观瞧,不由面泛喜色。
“草民领旨!”
“去吧,朕要静一静!”
贾文昌躬身告退,心中喜不自胜,不曾想这般容易。有了这份圣旨,大辽便可昭告天下,改朝换代!
看着贼人走出宫门,崇祯落寞的走下宝座,这一刻,他似乎解脱了,虽无人问津,但却一身的轻松,确切的说,是一切都无所谓了,世间事再与他无干!
回到后宫,皇后周氏亲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夫妻相对,万千言语都化作了杯中酒。
“陛下,妾身先行一步!”
周氏举起玉杯,一饮而尽!
崇祯含泪点头,从桌案上拿起一柄宝剑,向外走去。
他不是李后主,无法忍受不堪的拘禁生活,屈辱的苟活。
是时候走了,带走他自认为应该带走的,只留下帝国的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