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绣头道人(1/2)
天近黄昏,哈密东门却仍旧格外的热闹。
大辽所在,工商必兴,工就有些夸张,但商贸却一点也不是吹牛。
西域虽穷,但总能挤出一点油水来,何况有辽军驻扎,大头兵的银子最是好赚,舍得花钱!
哈密作为入西域第一城,又为辽国直属,天然便是辽国商贾的落脚地。
事实上来哈密经商的,不单单是辽国汉人,还有大明人,从嘉峪关西出,辗转千里,哈密从来都大明货物的必经之地。
辽国,在如今的大明堪称无人不知,战败女真,收服蒙古,这个功绩太过厚重,各种评书,话本不要太多,就不是朝廷想封就能封住的。
走嘉峪关来哈密经商的大明商贾见哈密易主,即惊叹欣喜,又有点上火熬糟。
大辽律法,大明人进入辽境入籍便可直接为辽人,买房置地,行办产业等等,无有限制。
有人说我看辽王不爽,偏不入籍,那也无事,在辽境该吃吃,该玩玩,也没人管你。但只要你想购置产业,去官家签字画押,对不起,自动成为辽人。
就是这么霸道,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所以说是辽人还是大明人,对辽国而言就没有区别,关键在于个人认可与否。
也就是说大明商贾百姓同样受到辽军保护,税收也同辽商如出一辙,一个能安安稳稳经商的地方,就现今的世道而言,着实不容易。
从这一点来说,大明商人自然欢喜。
可辽国的同行忒也不干人事。
短短三个月时间,各色货物的价格便下降约四分之一,竞争之激烈,打的大明商贾措手不及。
价格降低,销路不畅,老主顾被抢,这些破烂事直叫有些商贾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其实大明商贾还算好过,不能说赔,只能说赚的少了。本地的二道贩子才是最倒霉的一群人。
往日里,大明商贾都是出售大宗货物,本地商贾承接之后,再行零售。
可辽国的同行不管不顾,批发零售啥都干,以至于几十里,甚至百里内的百姓渐渐开始跑到城里来购买。
没办法,二手贩子就只能向更偏远的地方跑,例如吐鲁番?
结果不久,吐鲁番全境也对辽商全境开放……
且这辽商有一个臭毛病,批发零售一体也就算了,还特喵有货郎挑着扁担往城池附近的村庄里钻。
这还让不让人活?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不满之火慢慢滋生,各种各样的流言开始在乡间传播,大抵都不是好言语。
例如汉民不敬神,不守礼,这所谓的神,所谓的礼,自然指本地的神同礼。
更有甚者,言说辽人之所以深入乡里,是为了抢女人,偷童男童女,然后……果真有人家被一夜灭门,妻女不知所踪。
风云起,有汉民莫名其妙便被打了,甚至还闹出了人命,惨死乡间,至今也没有破案。
哈密市长左徵伯看在眼中,心中着急。
难怪少帅说西域难治。
如漠南漠北蒙古,后金女真,虽同大明打的厉害,但实则在经济上是一体,二者不同大明朝通商就会危及生存。
但西域相对封闭,自成一体,辽商辽民一下子来了这般多,将原本的脆弱平衡砸了个稀巴烂。
各个阶层损失利益之辈联合起来,伺机报复,甚至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赶走辽人,这个想法很正常,不足为奇。
狗被抢了吃食还要叫唤几声呢,何况人乎?
怎么办?
左徵伯想破了头皮。
上书禁教,被赵大少驳回!
上书焚书,被赵大少驳回!
上书推行保甲制,被赵大少驳回!
这也不许,那也不允,辞职行不行?
本地乡民什么事都离不开教派,吃喝拉撒也就算了,但征税凭什么要通过寺庙过一手,然后再上缴官家?
而往往教派中的神职人员,又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地主,也即所谓的和卓大老爷,掌握着大量土地,税收却连一根毛都未曾见过。
如此种种,若是不对教务加以限制,何谈民政,何谈融合?
赵大少只给了几句话。
“以静待动,诛首恶,控协从,徐徐图之!”
好一个大政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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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绣头道人(2/2)
但具体怎么做?
……
这一日,一驴自东方来,驴上斜坐一人,修髯伟干,黄发覆顶,梳之可长丈许,就是一牛鼻子老道。
有道人来,哈密欢迎之至。
事实上,辽国不停刊报登文,鼓动佛道儒来西域布道,倒也来了不少人,可惜收获寥寥。
道人入城,老驴颤颤巍巍直奔市政厅。
门前三声驴叫,直叫听者心烦,闻者不爽。
但毕竟是有度牒的道士,虽说是大明颁发的度牒,但大辽承认,守门士兵看过度牒之后也便忍了。
“这位道长,官家门口,此为大辽的脸面,你这驴能否换个地方安置?”
这头驴,长短毛不齐,丑的一塌糊涂也就罢了,儿儿乱叫也勉强能忍,但胯下拖着老长之物是什么鬼?
太过不雅!
大头兵都觉得看不下去!
“军爷,非是老道不肯,只是此驴乃是贫道的道友,是它自己走来的,不干贫道之事,你自与它去说。”
“好你个牛鼻子!”
值守的班头怒了,这是哪里跑来的疯癫道人,敢跑到官家门前装神弄鬼?
说话间,举拳便往驴屁股上招呼。
打人犯禁,但打驴没毛病!
不想老驴前行一步,躲开了,非但如此,后踢扬起,就向那班头的命门处招呼。
一头驴,几个大头兵斗在一起,一老道站在一旁看热闹,乱成了一锅粥。
吵闹声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惊动了房中各部官吏。
左徵伯正在烦心之时,本来听驴叫就难受,隔着窗户看老道士胡闹,几个士兵弄不过一头老驴,不由更加火大。
急冲冲出得门来,怒气勃发!
“成何体统!”
几个大头兵顿时蔫了,放过老驴,退在一旁。
“道长,即为方外之人,当恪守礼仪,尔纵容老驴,滋扰官家,是何道理?
倘若有事陈情,但说无妨,但若无事生非,我辽国律法之下,万民皆同!”
老道稽首,从容一笑。
“贫道绣头道人,俗家马真一,敢问大人官居何职,可能做得哈密的主?”
左徵伯眉头紧皱,只听道号,就觉这个老道不是个正经人。
绣者,女子也。
头,脸面也。
这特喵是个采补道人,专擅坑蒙拐骗之术的。
“将妖佞叉出去,再若生事,乱棒逐出哈密!”
“哈哈,君之为政,一癫狂道人尚且容不得,何谈治国?”
老道转身而走,那老驴也不用人牵着,自己便跟在道人屁股后头。
“斯哉乾元,万道争光。
鸿蒙初始,天道为纲。
万灵蒙昧,信之在天。
天无常形,故人绘之,是以有神。
是故欲除其神,当破其信。
驴儿,你可听懂了?”
啊呀!
牛鼻子敢骂人,且骂的还是堂堂市长,这妖道找死!
大头兵听不懂,却是气坏了哈密一众官僚,撸胳膊挽袖子就要群殴老道人。
“且慢!”
左徵伯止住众人,快行几步来至老道人近前。
“老夫左徵伯,恬为哈密市长一职,之前孟浪,莫怪,敢请绣头道长入内一叙?”
“正有此意!”
老道人一点也不客气,稽首前行,直奔府衙。
至府门,老道人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
“府尊,昔者,黄帝制衣冠、建舟车、辨音律,天下景从,始有华夏。
为何堂堂府衙,不尊国朝规制,而效仿外夷?
形为神之表,当改之!”
左徵伯思索片刻,躬身施礼。
“道长所言甚是,必改之!”
老道哈哈大笑,踱步入府衙。
“将那驴道士好生安置,莫要怠慢了!”
绣头道人一个踉跄,暗道这个市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竟然拿话来编排贫道!
老驴不愿被人牵着,一侍从只好在前引路,带驴入后院马棚。
“儿啊!儿啊!”
老驴驴眼放光。
这棚中,一溜儿的战马,都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