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入城(1/2)
事实证明人还是讲道理的,尤其是力不如人之时。
四海最是喜欢谈判,而且对谈判乐此不疲,不懂没有关系,给你慢慢解释,直到解释的你满意为止。
这方面,老货贾文昌很称职。
谈判的焦点不在于利益分配,莽古尔泰的这点家底,还不至于令四海动歪脑筋。
真正的焦点在于用什么来衡量利益。
莽古尔泰土鳖一名,只认土地金银,简单来说,眼睛看见的才是财富,否则屁也不是。
四海对于利益的衡量则更类似于投资期货,看中的是未来价值。
衡量价值标准不同,谈判也就鸡同鸭讲。
对于一个野蛮人来说,讲道理太过艰难,贾文昌口若悬河,莽古尔泰却是心急如焚。
眼见两个时辰将至,莽古尔泰打断贾文昌。
“你这老货啰哩叭嗦,总之是不让本贝勒克继汗位,自立为国?
你就不怕俺一把火烧了沈阳城,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人才啊,这是上天派来的蠢货么?
“五贝勒,这沈阳城中的财物大多是旗人的,这其中便有你的府邸,一把火烧了,于我四海无损,真正损失的可是你啊!”
“哼哼,很快就不是本贝勒的了!你四海欺人太甚,那就谁都不要好过!”
贾文昌以手附额。
“哪个要占你的府邸?便是旗人家财,我四海也分毫不取!
我家少帅说话是算数的,说不追究过往便不追究过往!
蒙古诸部如何,你还有何可疑虑的?”
“就算赵明生说话算数又能怎样?”
莽古尔泰几近嘶吼。
“难道四海还能将沈阳让给我?终究还是要另寻他处安顿,沈阳的一分好处再与我无缘!”
“去往他处安顿皆因尔等不信任我四海,但即便如此,我四海也不会凭白占人房产,愿留着欢迎,若是愿走,我四海平价买房就是,总不叫尔等吃亏!”
“这国当真不能立?”
莽古尔泰犹不甘心,也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不能!”
贾文昌斩钉截铁,“便是答应,也是骗你,等我大军一统东北,岂能容你为国中之国?”
“那这领地于我而言岂不是无用?我莽古尔泰可是有着十万军民啊,赵氏竟是这般苛待依附之人?”
“一个亲王还不够?”
贾文昌掏出老大地图,铺在莽古尔泰眼前。
“今日叫五贝勒看看我四海到底有多广大。
你看,此为中州,足有五个辽东大小,此为傲洲,比之大明两京十三省还大,这是努尔干、瀚海、西疆,皆为我死四海之土。
这其中归附的王公不要太多,但我四海从未封一王,立一国。
你再看这里,此大陆称非洲,已有数支大军在彼处征战,少则千人,多则万人,都是归附我四海,但野心勃勃欲立国者。
我家少帅不为己甚,承诺彼等可凭借军功封王,然据老夫所知,至今未有一人可封。
今日我家少帅开金口,封亲王,此从未有之事,你可知这亲王代表什么?”
“啊,都是你在说,我怎知晓?”
莽古尔泰看着地图发呆,之前只见过四海部分疆域地图,今日却是一窥全貌。大抵从军之人就没有不爱地图的,这厮看的很是仔细,他几个儿子亦是如此。
“封亲王啊!”
贾文昌不无羡慕道“在海外是可以直接立国的,也不需什么军功,你等打下多大地盘就都是你的!
您手中有兵有将,唯少船尔,这于四海来说又有何难?”
“那为何不将沈阳以北部分地域许我,偏偏要去海外?”
“海内无藩镇,此乃我四海国策!”
贾文昌一脸肃然,“历朝历代,藩镇无不祸国殃民,海内根基之地,岂能设置藩镇?
是做太平王爷,还是要同我四海刀枪相向,全凭五贝勒一言!”
莽古尔泰络腮胡须乱颤,最终一声长叹。
“既如此,请容我半个时辰,某要亲自恭迎赵明……少帅入城!”
贾文昌深深一礼。
“五贝勒此举造福苍生,辽东数十万黎民百姓自此免遭涂炭,功德无量!”
老货甩甩袖子,走了!
“阿玛,这与投诚何异?”
几个儿子急了,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一个可以自立的机会,此刻的沈阳就他们父子几个说的算。有实权的权贵都在外征战,莽古尔泰也通过借兵将手中的不稳定因素给甩了。
凭手中几千铁杆控制沈阳,又制造恐慌惊惧城中权贵,这一家子将整个爱新觉罗氏家眷同钱财席卷,向北转移。
真真打了一手好算盘!
奈何,四海不买账,最起码父子几人是这般看待的。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有得必有失,没有四海来袭,便连自立的机会都没有!
莽古尔泰瞪向几个不肖子!
“你们懂个屁!我大金完啦!
代善同济尔哈朗两个蠢货兵败溃逃,明知沈阳危在旦夕,却龟缩在赫图阿拉不敢来救,为何?
定是损失惨重,没有能力再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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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入城(2/2)
攻!
再者,你们也看到了浑蠢来信,老八虚耗粮饷,毫无寸进。
你们可是以为我大金还有几近十万兵马,不能轻易言败?
假的!
再过两月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饿死!
你们几个逆子当真以为老子愿意背着叛逆之名,只为了求生,或者报仇?
看看那几千家眷!
想想我父子战败之后,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阿玛,您的意思是假投诚?”
莽古尔泰瞪向傻儿子迈达礼,仿佛一下苍老了几十岁,无力的挥了挥手。
“滚!都滚吧!保护好爱新觉罗氏的骨血,还有女人!”
“一起走啊,阿玛!”
“滚!”
生离死别,好一副父慈子孝场景。
迈达礼叩头行礼,带着几个弟兄挥泪告别。
出北门,离开沈阳!
莽古尔泰看着空空荡荡的府邸,莫名心酸。
他这个弑母之人,最是漠视亲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徒,却没有想到要为了保护几个狗屎弟兄的脸面而委屈苟活。
皇太极的女人孩子,代善的女人孩子……爱新觉罗直系家眷都被他迁出了沈阳城。
他可以选择杀了这些人,然后选择同四海决战。
但终究是怕了,下不去手,带着她们逃又不现实,只能会被拖垮。
那么也就没了其他选择,只能向四海赵贼屈膝。
是真是假?
他也无从确定,也许要看几个冷血弟兄能否挽回战局?但也偶尔想着皇胖子早点死,或者都死了才好。
同是兄弟,为什么偏偏要置我于死地?
……
沈阳南门。
赵明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马头前,莽古尔泰扑身跪地,双手奉上战刀!
身后还跪着上百名武将文官,虽大多是汉将汉官,倒也排场十足。
胜者为王!
赵大少却没什么喜悦的,看着一群金钱鼠尾的汉臣,就高兴不起来。若是依着朴素善恶观,这些玩意就都应该一刀咔嚓了,皮肉丢出去喂狗!
奈何,当你站在山巅俯瞰之时,那条善恶的分界线竟是如此模糊,善非善,恶非恶,因果纠结,前程过往又岂是能轻易判定清楚的?
最终,一切善恶因果还是着落在“利益”二字。
接过战刀,赵大少抚摸刀鞘花纹,斑斑点点,细微处血迹犹存,干涸如墨。
寒光一闪而没,抽刀出鞘!
好刀!
刀长三尺三,状如柳叶,刀纹似行云流水,刀刃寒光点点,偶有崩损,此刀浸透血色,屠人无算。
战刀归鞘,明生上下打量莽古尔泰一番,抬手点指沈阳城。
“牵马带路!”
莽古尔泰起身低头,手牵马缰,缓缓入城。
大军迤逦,战马成线,四海战士昂首挺胸,眼带睥睨,齐刷刷脚步声盖压周遭,走路都带着风。
没有欢呼,没有喝彩,道路两旁之人战战兢兢,面色疲惫,眼神游离。
压抑,沉闷,绝望。
是这座城池的主色调!
箪食壶浆?
不存在的,严格来说……四海对他们而言是侵略者,好像也没人盼着你来?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四海士兵已经习惯了,好像从来也没有过那份待遇。
“愚民不自知,故需以兵临之,以法治之,以文育之,以道化之,是以成才,而后为四海之民!”
这是四海树立的道德金身,血染利益外的光鲜皮囊,只要入得小学,这句话是一定要背诵的。
洗洗更健康,这是四海的政治正确,一定要根深蒂固,成为普世价值,推而广之。
不然赵大少怎么发动战争?怎么跑马圈地盘?怎么让四海人感到自豪?
为了整个族群的最大利益,就不得不发明一套东西来对抗民间形成的朴素善恶观。
路漫漫其修远兮!
怎么样能让四海人既赞成发动战争,又认为我是道德的,良善的,甚至在救民于水火?
嗯,很幸运,在这个平行时空,赵大少带领四海人走在了泰西人前边。那帮戳鸟现在连伪善的皮囊都懒得披呢。
这是一个悲哀的事实,人类所宣扬的,恰恰是人类所欠缺的。
所以需要洗白!
总之,四海战士对冷眼相看习以为常,甚至隐隐骄傲。
因为……这些人是愚民,还未经教化,需要四海人来拯救!
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是良善的……
虽然兜里揣满了掠夺来的金银,但这是我应得的报酬,维护正义也是需要成本的,有什么问题?
至于战败者,生命可以被赦免,财富可以被保留,但尊严……必须被踩在脚下!
以此来宣示胜利者将统治这片土地,而失败者将丧失拿起武器抵抗的权力!
四海大军穿街过巷,来至沈阳皇宫门前。
宫门大开,太监宫女在宫门前匍匐,瑟瑟发抖,隐隐有哭泣之音。
“恭请少帅入宫!”
贾文昌整衣衫,甩大袖,扑身跪地,嗓音都是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