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1/2)

林鹿跟着店小二朝自己房间走去，那小二哥看年轻人一身寒酸打扮，对于早已把眼光养刁了的店伙计而言，想要在这样的客人身上讨一分赏钱，无疑比登天还难，照顾起来自然没有那么殷勤，只是考虑到同行的老人气态不俗，才没有将心里的那一丝不屑挂在脸上。

“到了，这就是你的房间。”小二不咸不淡道。

“多谢。”林鹿道。

待小二出门，林鹿将藤篓放在一角，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此刻临近傍晚，晚霞挂在天边，江面经霞光一照，波光粼粼，就好似染了一层红霜，十分好看。

江畔道路上人头攒动，看衣着打扮都是来自各地的行商，在此停留过夜。

林鹿出门来到江边，江风怡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年轻人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临江而坐，眺望大江，水光山色，醉煞人也。

一江春水向东流。

江边停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船支，大隋朝除了驿路发达，水路也不遑多让，眼前的这条大江便是其中最主要的水路，沟通东西，可以直接从旧西蜀境内通到两淮入海口，途中串联起数十个大小不等的内陆湖泊城镇，既带动当地经济，也给兵马调动增添了一条途径。

此时有不少像林鹿这样的行人来到江边，约摸都是赶了不短的路程，一路上的艰险辛苦可想而知，陡然见到如此美景，难得有大饱眼福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一番。

林鹿无意间回头张望了一眼，见道路尽头一个和尚托钵行来，身材中正，面容平和，看不出真实年龄，他背一行囊，僧衣僧鞋沾满了灰尘，显然走了不短的路，乍一看那中年和尚灰头土脸，但一双眼睛却是澄明清澈，炯炯有神，让人望之便精神一振。

自打进入这段沿江路以后，中年和尚便挨家挨户化缘，沿江路上都是生意人，精明市侩得很，对这种上门讨饭的和尚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好几家户主都是在和尚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摆出一副嫌弃模样，等和尚开口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不过终归是有心善之人，虽说当今天子崇道，带动了一大批道观如雨后春笋般在大隋朝境内盛开，但这并不妨碍那些信佛之人继续坚持原来的信仰，毕竟天子还没有到下令必须信道的地步。

中年和尚走到一家杂货铺前，店内摆着油纸伞、灯笼、竹杖，类似物品林林总总，店主人是一个老妇人，见和尚来到跟前施礼，赶紧起身还了一礼，一脸虔诚，看得出来，老妇人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然后不等和尚开口，便麻利的从腰间掏出几个铜板塞给对方，却不料被和尚给拒绝了，老妇人一时愣在那里。

“施主，贫僧只要一碗白饭即可。”中年和尚开口道。

“白饭？”妇人又一愣，而后忙说道，“有有有，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盛。”

说着接过和尚的钵盂朝后屋走去，片刻之后端着满满一钵米饭出来，交到和尚手中。

“多谢女施主，女施主心地仁厚，菩萨自会保佑你平平安安。”中年和尚接过钵盂，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老妇人错愕不已，“不过这铜钱，贫僧万万不能接受。”

说罢，再施一礼便转身离去。

老妇人惊讶莫名，等她走到屋内时，只见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个铜板，正是自己刚才盛饭时偷偷放在碗底的那十个，这一下更是把老妇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急忙转身跑出屋子张望，道上却早已不见那和尚的身影。

江水东流，林鹿坐在江边石台上，眼角余光不停朝一处打量，那名化缘的和尚背靠着一块临江而立的石碑，正用手抓着刚才化来的米饭吃得津津有味，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世外高僧的超然气质，那么此时此刻那份高人气质早已被这副吃相消磨的一干二净，年轻人甚至都要怀疑对方背地里是不是一个酒肉和尚了，还何谈高僧二字。

大概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中年和尚忽然抬头望来，两人视线相交，林鹿扬起一张笑脸，和尚却脸颊有些发烫，嘴里还包着饭，不忘单手朝少年施了一礼，林鹿回礼，嘴唇微启，却没有发出声音，但从嘴形看得出来，分明是‘大师慢用’四个字，中年和尚咧嘴一笑，继续低头用饭。

林鹿起身往客栈走去，忽听一阵车轴碾压之声在道上缓缓响起，一支车队由远而近驶来，不一会儿便到了林鹿等人下榻的客栈前，当车上的人走出车厢时，瞬间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准确的说是被一名女子吸引过去。

女子容貌靓丽，眉宇间透着一股英爽之气，一身洁白衣衫，腰间系一条浅蓝腰带，更显干练磊落。

三辆马车，加上一队骑马扈从，瞬间将沿江道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一名老人从店内走出，来到女子身旁，说道：“小姐，我已经看过了，干净倒是干净，可就是小了点。”

女子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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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2/2)

只要干净就好，其他人住不下可以安排到附近几家客栈。”

“是。”

客栈老板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主仆二人商量，之前当看到一行人停在自家门口时，中年男人顿时喜出望外，虽说一年到头路过此地的行人不少，但像这样身份显贵的客人一般都会住进旁边较大一些的客栈，自己这个小店碰不到几次，其实真正令老板高兴的是，像这样的客人出手一般都比较阔绰，只要住得舒服，打赏的钱足够自己几天不开门了。老板突然皱了皱眉，心里生出一丝悔意，早知道今日有贵客到，那几间临江的房间就不急着给出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老仆上前来说道：“老板，我们要那几间临江的房间。”

店老板一愣，脸现难色，刚要说话，却看到对方不露声色的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好好，稍等片刻。”

“老板，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做生意的，已经有人的房间怎么还能给其他人，如果这样，那原先的人怎么办。”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

老板闻声转头望去，见到那个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穷酸味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眉头大皱，两步化作一步赶紧走到对方面前，将对方拉到一旁，小声道：“小兄弟，算我求你了，你们把房间让出来，我给你们找别的房间，我保证不比原先那几间差，而且，我给你们打八折，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鹿干脆利落的拒绝道，“既然不比原先那几间差，你给他们不就行了。”

“你...”老板见对方不肯退步，脸色十分难看。

老仆走了过来，笑道：“小兄弟，大家都是行走在外之人，我家小姐爱干净，还请行个方便，让给我们如何。”

林鹿见对方说话客气，心里软了几分，思忖要不要把自己那间让出来，毕竟自己风餐露宿习惯了，住哪儿都一样，于是说道：“好吧，不过我只能把自己那间让出来...”

“我们几间都要。”不等林鹿把话说完，在旁边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一名年轻男子怒道。

林鹿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年轻人被激起了那股子执拗劲儿，冷笑道：“刚才的确是想把我自己那间房让给你们，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不让。”

说罢便朝楼上走去，他突然停住，回头道：“对了，你家小姐爱干净，我家小姐也爱干净，对不住了。”

少年路过那名女子时，目不斜视，仿佛眼前没有对方一般。

“臭小子不识好歹。”年轻男子怒道，说罢就要上前去拿住对方。

“算了。”老仆伸手拦住同伴。

女子名叫沈红雪，乃西蜀寒剑草堂堂主的掌上明珠，她坐在堂前一张椅子上，待老仆走上前后说道：“你让老板安排其他房间也行，不必非要临江那几间。”

老仆回答道，“老奴只是想到这里江山水色极美，小姐必定喜欢，唉，都怪老奴无用。”

女子缓了缓语气，道：“没事，沿途再看就是了。”

“是，我这就下去安排。”

于是一行人各自忙碌，店小二牵着马匹去了马厩，道路瞬间恢复了畅通。

江边小镇披上了一层霞衣，即将被暮色笼罩，天地间一片宁静，然而某一刻，一道惊慌之声忽然在江边响起，“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江中一条小渔船不慎被风浪打翻，船上众人都识得水性，拼命朝岸边游，可其中一个少年几次眼看着离岸不到一丈远就又被江水冲走，如此反复努力了几次，终于因体力不支被江水越浪越远。

几个水性好的汉子前后脚跳进江中，但江水滚滚，始终不敢游得太远，否则很有可能人没救到反而再搭上一条人命。

一名妇人站在江边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那名落水的少年显然是自己的孩子，若不是被身旁的人拦住，恐怕早已经跳入江中救子了。

少年的身影逐渐被江水淹没，眼见如此，江畔的人个个焦急如焚，有的人则是无奈叹气，还有的人已经架船朝下游驶去，即便救不回来，也要把孩子的尸体捞上来。

就在众人眼见救人无望之际，只见一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和尚突然一跃而起，踩着浊浪踏江而行，江水汹涌，却无法将他的僧衣僧鞋打湿分毫。

和尚一步步行至江中，看似缓慢，但一步踏出之后却已在数丈之外。

林鹿挤在人群中，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对方，惊讶异常，“大和尚原来如此了得。”

中年和尚站在江中，如一尊临世神佛，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注定让在场所有人终生难忘。

暮色之中，只见中年和尚双手合十，佛语微启，滚滚江水顿时被一股恐怖巨力从中间硬生生扯开。

一念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