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三)(1/2)
秦观眼睁睁看着江白挺剑掠来,却并未急着拔剑,而是在对方临近一丈距离之时曲指一弹,一抹微不可察的剑气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撞向来剑。
看似轻巧一撞,却凌厉异常,在剑与剑气接触的一刹那,江白手中长剑不得已向右偏移了一寸,江白心中微感惊讶,可他很快镇定,且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顺势向右掠去,然后便看到在蜀山首徒周围一丈范围之内,一道道人影接连浮现,眨眼之间,便有近百道身影将秦观围在其中。
秦观抱剑于胸,目不斜视,任由溅起的江水将衣摆浸湿,他不急着出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虽然蜀山剑派首重剑意,但对于一个用剑之人,终归还是乐意看到一些不走寻常路的精妙剑法问世,虽然他不清楚这个剑道造诣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年轻家伙究竟是何底细,但能让七绝老道上心的人物不该只是这般平庸。
江白身法极快,迅捷如奔雷,周围浪花不住翻滚,已经分不清真身与残影,与此同时,那道由人影叠成的圈子也在悄然缩小。
秦观双指轻轻敲击着剑鞘,对方的这一剑从开始到目前为止,气机连绵不绝,精髓在于一鼓作气,不说其他,光是这套难分虚实的身法,就足以令其在江湖上拥有一席之地了。待圈子缩小几近三尺之时,秦观抬头望向远处,看到一尾青鱼突然蹦出了水面,转瞬又落回了江中。
就在秦观即将收回视线之际,等候多时的那一剑终于露出峥嵘,江白从左侧前方挺剑直刺对方胸膛,剑锋之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青色剑气,令人遍体生寒。
秦观眉头微蹙,细心感受那抹寒意之后,随即眉头舒展。
在剑尖距离秦观胸膛不足两寸之时,长剑前冲之时戛然而止。
长剑被秦观以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夹住。
秦观神情淡然,在其看来,对方的这一剑迅捷有余,意气不足,那抹蕴藏其中的寒意明显火候不够,寒意只是扰人心智而已,仍是想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对于寻常武人而言,对方的这一剑十有八九要建功,但在他秦观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江白强忍心中惊骇,他深知对方为何人,因此根本不敢抱有侥幸心理,一出手便是杀招,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只此一剑,便已经将两人的差距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且对方还没有拔剑,根本算不上是一剑。
惊骇之下,江白拼命催动体内气机,可长剑纹丝不动。
秦观漠然看着近在咫尺的家伙,感受着对方一浪高过一浪的气机灌注剑身,脸色愈发冰冷,不出意外,这柄三尺青峰将会跟名剑小重山一样,被崩断成碎片,但不知为何,秦观忽然手腕轻轻一抖,江白连人带剑被扔出数丈之远,在江面划出一道数尺之宽的水浪。
江白定住身形,回头望了一眼站在船头的老人,后者神情闲适,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态度。
江白收回视线,数次在边境与人搏命厮杀的他咬了咬牙,第二次冲向了那个仿佛万仞高山的男子。以后若想登顶剑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让他拔剑。”身后忽然传来老人的声音。
江白闻言加快了脚步,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江面疾掠,然后在距离秦观一丈远时陡然身形暴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依然站在原地的男子。
秦观原本是无动于衷,但在看到对方的这一剑之后,脸色瞬间冷若寒霜,原因并不是因为对方这一剑是如何的气势凌人,只是因为这一剑不是别的,正是蜀山十八式的剑一开蜀,虽然只是形似,但已然有了七八分的精髓。
不知对方从何得来的这一剑令秦观动了杀意,“既然想要我拔剑,那就成全你。”
下一刻,一道青光划过江面。
江白见状,心中惊骇莫名,他人在空中,根本来不及闪退,在与那道雄浑剑气接触之后,一触即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直到撞上老人与女子的小舟才停了下来。
江白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了血丝,气海内更是翻江倒海。
站在船头的七绝面无表情,右手轻轻一挥,江白被拉上船头,江白脸色苍白,面有愧色道:“前辈,才两招。”
“两招?人家明明才出一剑。”七绝说道。
江白悻悻然一笑。
七绝望着对面的青衫男子,半晌后叹息道:“算了,是我太着急了,本不该这么快就带你来蜀中的,更不该让你直接与秦观交手。”
江白默然不语。
“不过,能接下对方这一剑却没有受重伤,已经很难得了,只这一剑,已经胜过与他人交手百回合。”老人这话并非是安慰之言,因为他知道这是蜀山首徒起了杀心的一剑,他继续说道,“回去后好好悟剑,争取下次能多撑一会儿。”
江白低声道:“晚辈定不辜负前辈期望。”
七绝一笑置之,“并不是辜负我,是不能辜负了天意...”
江白心中惴惴,其实对方口口声声说的天意,他一直不太相信,他只是觉得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两人说话之间,江面忽然间无风起浪。
“在下有一剑,也想向道长问上一问,还请道长赐教。”
七绝神色淡然,对涟漪不断的江面视而不见,只是望向对面缓步走来的男子,对身边两人说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花淘尽英雄,天下武人,剑士占一半,江湖自古以剑客最为潇洒豪迈,但少有真正契合天道的剑客,蜀山道剑皆修,历代蜀山弟子皆注重温养剑意,试图以意御剑,以剑证道,但不知是犯了贪多嚼不烂的忌讳还是为何,少有证道飞升修成正果之人,蜀山第六代掌门上官流云更是因为走火入魔遭到剑气反噬,才二十六岁便早早陨落,死得也很蹊跷,连尸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第186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三)(2/2)
都没有,蜀山比起龙虎武当,甚至是那座只修孤隐的终南山,明显要逊色不少。”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你们眼前看到的这位蜀山首徒不太一样,其剑心通明,甚至要胜过其师玄青子,剑道造诣更近于道,若是早生十年,这剑宗的位置也不会空悬至今了。”
两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
秦观踏江而来,一步快过一步,步步生莲。
随着蜀山剑客步步逼近,江面浪花滚滚,惊涛拍岸,扁舟在波涛汹涌之下愈发飘摇不止,仿佛随时都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
七绝道人依旧气定神闲,他忽然想到一事,除了上次拦截韩奕之外,这些年除了捕蛟捉龙,最后一次与人动手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是与那个法号十方的年轻和尚的师父,当时两人于南海之畔相遇,继而‘论道’,虽然当时双方不胜不败,但那位老禅师在两年后就悄然圆寂,其中缘由自然是与那次论道的后遗症有关,由此可见,那一场南海论道,还是他七绝要略胜一筹。
秦观前行之际陡然旋身拔高,与此同时,脚下被牵扯出一道粗壮江水一起升空,其形如龙汲水,蔚为壮观。
望着眼前壮阔一幕,蓝蜻蜓与江白皆是瞠目结舌,唯独老人依旧老神在在。
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还在后面,随着秦观身形不断拔高,上游江水在流经此段水域时,直接被牵扯升空,远远望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江水往天上流去,致使三人所在的下游河段由于江水被阻断,江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
江白望着如同倒挂漏斗的粗壮水柱,咽了咽口水,问道:“前辈,他要干什么?”
七绝神色莫名,细看之下,可见其道袍已经微微鼓荡,没有直言回答,而是捋须说道:“很久以前,有异士携东海水淹蓬莱岛,岛上生灵涂炭,唯有那座蓬莱观幸免于难,但也仅活下来数人而已,从那以后就一蹶不振,今日之局面,颇有当年水漫蓬莱的味道,不过可惜的是,他秦观并非那可以移山倒海的神仙人物,画虎不类反成犬,只能贻笑大方罢了。”
江白与女子相视一眼,暗暗咋舌。
冲天水柱的上升之势在达到某个高度以后陡然停止,高悬不坠,江白一直凝神观望,猛然间瞳孔圆睁,喊道:“前辈!”
“慌什么。”七绝亦是望着天空,望着那片开始回落的江水,淡然道,“切记,每逢大事有静气,要想成为一流高手,这种小场面经历得越多越好,对你以后剑道修行大有裨益。”
江白闻言嘴角抽搐。
铺天盖地的江水犹如万马奔腾,轰然坠落,开始倒灌青龙江,只是对于这种猛烈灌法,一般人注定无法承受,更为关键的地方在于,那个始作俑者在携江升空之后便没了踪影,仿佛蒸发了一般。
江白试图去感受那人的气息,弄出这般大的阵势,无论对方怎么隐藏,总会露出蛛丝马迹,不过可惜的是,他始终没有感受到对方丝毫气机流淌,以至于这漫天江水就像是被人扯上天空之后就放任自流,成了无主之水。
江白眉头紧皱,但他很快就释然,只见一柄柄水剑陆陆续续从漫天水幕中分化而出,如漫天流星坠向小舟所在的方位,其中的森然剑意,令人心悸。
“黄河之水天上来,东流到海不复回。”
七绝轻言之后,伸手向天一揽,下坠的水剑没有慢下来,而是陡然加快了下落速度,只不过水剑在距离小舟上方三丈之时陡然消散,如串联成线的珠帘被人震散,大珠小珠落玉盘,砸入江中。
“水无常形,可为万物,剑无定势,方为上乘剑,要想在剑道真正登堂入室,千万不要拘泥于一家一派之剑,也不要只盯着山巅上的那几个人看,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天下精妙剑法,从无到有,无不是经年累月习剑之后的福至心灵,时机一到,哪怕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剑,也能让人眼前一亮,我之所以没让你走温养剑意一途,与蜀山争雄是一方面,再就是不仅仅是要让你,更要让世人知道,剑道茫茫,剑意剑势剑术并无孰优孰劣,没必要因为他人而妄自菲薄,专心走自己的剑道即可。”
江白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激动不已,恭声应是。
消失的蜀山首徒忽然再次出现在半空之中,身后水幕形如巨剑,秦观以自身为箭头,撞向小舟。
七绝冷笑一声,不见如何动作,凭空消失。
当老人再次出现时,已在巨剑下方。
凝聚无名剑意的巨大水剑停留在了江面十丈之上。
七绝一手托剑,一手掐诀,巨剑瞬时颤抖震动。
秦观以意御剑,蚍蜉剑寸寸挺进,当蚍蜉剑尖触碰到七绝道人掌心之时,秦观嘴角已经渗出鲜红血迹,由此可见,每前进一寸无疑都十分艰难。
七绝面无表情,手诀疾变,一道细小水柱自脚下青龙江升空而起,粗细不过食指大小,来势却快得惊人,眨眼间便从秦观胸前穿过。
秦观瞳孔微缩,心念转动之间,沛然剑意注入剑身,剑气陡然生长半尺有余,穿掌而过。
七绝冷哼一声,一掌挥出,巨剑剧烈震动之后消失无踪,秦观自半空中再次向天上飞去,只不过这次是迫不得已。
秦观重新落回江面以后,胸腹微微起伏,身形略显狼狈,自己与七绝道人的差距显而易见,不过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上山,就在其即将再次动手之际,却突然望向蜀山方向。
七绝看了看手掌跟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的红色圆点,自嘲一笑,随即说道:“你秦观的无名剑意也算是像模像样了,不过若是凭此就想要护住蜀山,怕是不够,南宫石龙此时已经登山了,按理说贫道不该多管闲事,但礼尚往来,贫道现在也有些手痒了,想向你秦道长问上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