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春雨(1/2)

山间某处，松柏环绕，山风轻拂，林鹿站在一处坟茔前，他知道里面的老人在世时便喜欢饮酒，此次便带来了已经享誉天下的剑南春，林鹿轻声道：“师父，徒儿看你来了，还给你带来了剑南春，这可是真正的好酒，如今天下很多人都在喝它，你尝尝。”

林鹿将酒壶微微倾斜，酒水缓缓滴落在坟前。

林鹿俯身将坟茔上的几棵杂草随手拔出，回想起在十万大山的那段岁月，想起一趟又一趟的在山中往返摘山桃，想起一起跟老人出门打猎，在崖畔被老人用蜀山十八式收拾得灰头土脸的情景，脸上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师父，告诉你件事，徒儿如今也是一品境界了，虽然比不了世间那些真正的武道大宗师，但徒儿相信，总有一天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也不枉你当初的一片苦心，对了，师伯今天说我的天赋比三师兄还高，要我将来的成就定要超过三师兄，可你是知道的，徒儿天资愚钝，我肯定是不信的，你当年说我笨，让我笨鸟先飞，徒儿自然是听你的，你还说出剑要快准狠，于是徒儿每逢与人对敌，出手便不留余地，虽然有违蜀山中正平和的剑意，但徒儿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你说的没错，剑，生而为杀。”

山间寂静无声，一对黄鹂站在枝头，望着树下的年轻人，安静不语。

林鹿背靠一棵青松坐下，自饮一口，当年在十万大山中，俞佑康以一敌二，面对黄甫成与阎本鹤，林鹿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被两人消耗，最后油尽灯枯，林鹿声音微沉道：“师父，阎本鹤已经被我杀了，黄甫成却不知所踪，不过你放心，徒儿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他。”

他忽然脸色黯然道：“师父，你知不知道，徒儿闯祸了，你嫉恶如仇，当年苦战魔宗两人，最终还丢了性命，我虽然杀了阎本鹤，却也帮那个魔宗女子铲除了异己，以至于如今整个江湖都在传蜀山跟魔宗有牵连，都要来蜀山讨个说法，”

他苦涩自嘲道：“其实徒儿一直没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可能真像世人说的那样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鹿就这样一直枯坐到傍晚时分，自说自话。

夕阳西下，林鹿举目眺望，最后一抹晚霞遥遥挂在天边，如同披了一件五彩华裳。

浮云变幻，随风而动。

林鹿起身将壶里的最后一滴酒倒在坟前，说道：“师父，徒儿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老人家。”

林鹿转身离去，踩着晚霞余辉缓缓走下山头，路上遇到几个山上小道士，带头人是那小清风，正跟身边几人侃侃而谈，“我告诉你们，只要有师伯祖师叔祖在，不管山下来多少人，也休想在咱们蜀山撒野，到时候见到那些江湖中人，你们可都稳着点，别给咱们蜀山丢人。”

小家伙正要继续说话，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年轻剑客，心中一喜，飞快跑了过来，欢快道：“小师叔，你怎么在这儿？”

林鹿蹲下身，笑道：“随便逛逛，刚才听你口气不小，告诉小师叔，蜀山十八式练到第几式了？”

清风挠了挠头，小声道：“回禀小师叔，第六式。”

“那可不够。”

小家伙微微赧颜，随即抬头正声道：“师父曾说过，只要心中有浩然正气，剑气自然生。”

林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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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春雨(2/2)

，摸了摸小家伙脑袋。

几个小道童跟在林鹿身边，清风偷偷看了看这个精神面貌与往常不太一样的小师叔，好奇问道：“小师叔，这一年来你去哪儿了？”

林鹿道：“去的地方有些远，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小师叔慢慢讲给你听。”

清风满脸笑意，“好，一言为定。”

到了一个岔路口，几个小家伙便告辞离去，林鹿望着这群蹦蹦跳跳的小家伙背影，笑意温柔。

夜幕降临，林鹿继续沿着山道缓行，不知不觉到了一座偏僻小殿外，这里是蜀山掌门玄青子修行的地方，平常少有人至，此时夜深人静，山后不时传来虫鸣之声，更显寂静，周围空无一人，唯有殿内有微弱灯光映出。林鹿朝殿内走去，不出所料，掌门玄青子正盘坐在一张蒲团上，静心养神。

不知是不是害怕打扰到老人清修，林鹿安静站在门外，久久没有进殿，正当他要转身离去之际，老人突然开口道：“站在外面干什么，为何不进来？”

林鹿进入殿内，走到老人身后，“师伯。”

玄青子缓缓起身，转身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沉重的师侄，将事事看得通透的他如何看不出对方心中所虑，平静道：“我知道你心中仍有自责，自责让蜀山陷入如今的局面，可你也应该明白，世事无常，由不得你我，加上此事摆明了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玄青子继续道：“想当年为了将罗刹宗赶出中原，几乎是倾尽了整个武林之力，那一战不可谓不惨烈，你师祖也是在那一战中身受重伤，不久后就走了，说我们跟罗刹宗眉来眼去，你说是不是荒唐可笑至极。”

林鹿沉默不语。

玄青子负手走到殿外，接着说道：“可依你白天在大殿之言，所见种种，那罗刹宗似乎并非十恶不赦的邪魔外道，许多教众甚至只是寻常百姓，莫非真是久不下山，被这浮云遮了眼。”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林鹿心思起伏，欲言又止，半晌后最终还是说道：“师伯，万佛窟的无相大师曾说过，说当年围剿罗刹宗，很可能是一个阴谋。”

玄青子闻言一怔，问道：“这是无相圣僧说的？”

林鹿重重点了点头。

四周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蜀山老人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重重山影，默然不语，似乎是在回忆往事，良久之后，老人收回思绪，叹道：“罢了，多想无益，回去早点休息吧。”

林鹿惴惴不安离开偏殿，回到住处。

接下来连续三日，山上山下都太平无事。

在此期间，林鹿去了一趟小竹林跟枯剑山，分别见了那位醉心符箓之道很少露面的孙淑清，以及那位一直在枯剑山中闭关的二师兄，不知是不是因为悟剑的缘故，林鹿发觉那位二师兄的话也变得少了起来，有向四师兄靠近的趋势，好在林鹿讲了一些在边境上的所见所闻，王知秋才多问了几句。

这一夜，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悄然落下，将整座蜀山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

林鹿站在窗前，静静眺望远处山间。

雨下了整整一夜，万千雨线似要将眼前漆黑一幕撕碎，山峰被冲刷透出新意，而年轻人的心也逐渐变得清澈澄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