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等你(1/2)

偏居一隅的青山小城跟往常一样，处在一片祥和安宁之中，镇子民风淳朴，虽没有州城那般富裕，但好在大家都懂得知足常乐，倒也乐得自在，偶尔有一些对外面世界抱有好奇心思的年轻人虽然先后离开了镇子，但很少有人衣锦还乡，可想而知，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只不过小城的平静如水落在邻近几座城镇眼中，那就是另一番味道了，都说是小城的风水不好，几十年了都没有出一个像样的人物，即便是那些熟读圣贤书的文人士子，也只会做些无病呻吟的道德文章，倘若无法鲤鱼跃龙门，那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寒门之中，成不了贵子，就此潦倒一生。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街坊邻居聊着家长里短，位于城西的打铁铺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敲打铁器之声，在这安静的冬末时节显得格外刺耳。铺子里的刀剑是市面上少有的上等货，城东经营刀剑铺子的赵掌柜由于近水楼台先得月，几乎垄断了打铁铺里的所有出货，外人根本插不进手来。童姓老人似乎也根本不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从未想过涨价的事情，这让其他铺子的老板只有眼红的份。

今日又到了取剑的日子，赵掌柜带着店里的伙计熟门熟路的往打铁铺里走去，隔着老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打铁声，落在赵掌柜耳中，就像听到银子哗啦啦落进口袋一样，格外悦耳，这两年剑铺掌柜靠此没少赚银子，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打铁铺每月只能拿出区区几柄刀剑，根本就满足不了生意愈发兴隆的店铺，有好几次赵掌柜都表示过，希望童山每月能多打几柄刀剑，价钱方面都好商量，可都被童山给拒绝了，对此赵掌柜也只能无可奈何。后来老掌柜也想明白了，上等的刀剑哪是那么容易就铸成的，没有几十年的经验跟炉火纯青的铸造技术，无异于痴人说梦，再加上对方总共就一老一少师徒两人，在保证如此质量的基础上，能有现在的产量事实上已经殊为不易了。

赵掌柜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师徒二人围在炉子边认真敲打，剑已初具雏形，李二冬满头大汗，饶是在寒冷的冬季里也只穿了一件露肩短衫，如今的李二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胖胖乎乎的少年了，体格魁梧，体魄雄健，连脸部轮廓都清晰了几分，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赵掌柜没有打扰师徒二人，自顾自走到院子里的那张石桌边，将一坛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酒水跟三斤熟牛肉放在桌上，因为来的次数多了，老掌柜也渐渐摸清了童山的喜好脾性，铸剑宗师不好别的，就好一口酒，因此每次来铺子里取剑的时候，老掌柜都会带上一坛上等酒水，再给李二冬带上几斤熟牛肉。

大概一炷香以后，师徒二人终于停了下来，赵掌柜连忙将毛巾递上，笑道：“童老哥，您辛苦，先擦把汗。”

童山笑了笑，也不客气，接过毛巾擦掉额头汗水，他缓缓坐在石桌旁，看着桌上的酒坛，笑道：“赵掌柜，又让你破费了。”

老掌柜笑道：“不破费，别说这一坛，只要老哥你想喝，有的是。”

童山微微一笑，他拿过酒坛轻轻掀开泥封，低头轻轻一嗅，却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的掌柜，再次低头去嗅，可依然是眉头紧皱。

赵掌柜笑问道：“童老哥，你是懂酒之人，你看这酒如何？”

童山摇了摇头，“这酒闻着不对啊，既不是那九江老黄酒，也不是那两淮临水坊的醉神仙，更不会是那绍兴女儿红了，你赵掌柜也舍不得，不过这酒闻着却不比这些酒差，甚至其酒香浓郁犹有过之，赵老板，你这酒有名堂呐。”

“哈哈哈。”掌柜一脸得意笑容，他不再卖关子，说道：“童老哥有所不知，这酒名叫剑南春，产自西蜀道，是我托朋友专程从蜀中带回来的，时下这酒可是紧俏得很呐，每日若是去晚了都买不到。”

“哦？”童山微微讶异。

“童老哥，咱也别光顾着说，你先尝尝。”

说话间，伙计已经将桌上的两只碗倒满，童山端起其中一只碗轻轻饮抿了一口，细细回味之后，喃喃道：“醇厚绵柔，余香不绝，果然是好酒。”

掌柜说道：“听说这酒是一家小酒馆在贩卖，原本叫做剑南烧，籍籍无名，后来因为咱们的大书圣去过一次，喝过以后赞不绝口，于是就改名成了剑南春，这一下就不得了了，慕名而去的文人士子、江湖豪客络绎不绝，小酒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唉，这可真的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童山笑道：“如此说来，他黄仙宗也算是为我们这些好酒之人做了一件好事，否则，老朽到死恐怕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酒。”

说着又端起碗饮了一口。

童山放下酒碗，转头朝坐在一旁专心吃着牛肉的李二冬说道：“二冬，去把赵掌柜的东西拿出来吧。”

李二冬应了一声，起身走进屋子，不一会儿就抱了一个包裹出来，轻轻放在石桌上，说道：“赵掌柜，这是你要的东西。”

掌柜的满脸笑意，他忍不住拆开包裹，细数之下更是喜出望外，“童老哥，这次怎么有六柄之多？！”

童山撕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打趣道：“怎么，多了还不好？要不我收回去？”

掌柜故作惊慌连忙将包裹按住，仿佛真怕对方一个反悔收回两柄似的，笑道：“那可使不得，多多益善，多多益善才好。”

童山一笑置之。

赵掌柜再次打开包裹，细细抚摸每一柄刀剑，三剑三刀，皆是难得的上品，说道：“童老哥，你这一下子突然多出两柄来，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我也不多说废话，这六柄刀剑咱们还是按原先的价格成交，然后我再额外多付五十两银子，就当是这段时间你对小店的照顾，如何？”

望着一脸豪气的老掌柜，童山只是缓缓说道：“这怎么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赵掌柜说道：“童老哥诶，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我老赵对你这位铸剑名师的一点心意。”

商人逐利，一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商人，居然哭着喊着要多给对方银子，还担心对方不收，这要是落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等你(2/2)

其他人眼里，无疑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其中利弊得失唯有他赵掌柜自己清楚，由此也可以看出，在双方以往的几次买卖中，他赵掌柜没少挣银子。

童山放下酒碗，沉默片刻后说道：“老赵，实不相瞒，今天恐怕是最后一次卖剑给你了。”

铸剑宗师的一句话如同晴天一道霹雳，掌柜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之后，他急问道：“童老哥，这是为什么？”

童山脸色平静，却只是沉默。

老人越是沉默，赵掌柜就越是胡思乱想，他说道：“童老哥，你莫不是嫌我出的价钱低了？”

童山摇头微笑。

“难道是有别家出的价钱更高？”老掌柜继续问道。

童山依旧摇了摇头，笑道：“赵老弟，你就不要瞎猜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老掌柜急得直跺脚，“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童山忽然抬头望向院门，李二冬顺着老人视线望去，心中咯噔一下。

一名中年剑客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前。

李二冬起身上前，问道：“请问你找谁？”

剑客抱剑于胸前，环视一圈小院，开口感叹道：“没想到一代铸剑名师居然隐居于此，也难怪不好找了。”

闻言，李二冬眉头一凝，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中年剑客看了看拦在面前的年轻人，只是笑而不语。

好似早有预料的童山开口道：“二冬，此人没有恶意，再说了，一百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让开吧。”

李二冬只好悻悻退下。

童山脸色古井无波，一句话便道出了来人底细，“宗良，你不在定国公身边待着，怎么有闲心跑到老朽这里来了。”

来人正是大隋军方第一剑客宗良，他说道：“自然是有要事才来。”

宗良缓步来到桌前，看见桌子上的几柄刀剑，叹道：“没想到前辈居然沦落到卖剑为生。”

童山平静道：“我童山不过就是个打铁匠，不靠铸剑为生靠什么。”

宗良微微撇头，一旁的老掌柜赶紧抱起刀剑，向童山告辞一声，便带着伙计快步离开了院子。

待二人离开，宗良坐在桌边，脸色微沉，童山对于对方能找到自己并不感到惊奇，说道：“世人只知道大隋边军斥候厉害，却不知道军方碟子同样不可小觑，为了找到老朽，你们没少花心思吧。”

宗良笑了笑，说道：“冒昧来此，还望前辈不要见怪，但宗良此次前来，的确是有要事。”

童山见对方脸色郑重，他清楚对方的身份跟职责所在，若没有重要的事情，对方是不会轻易离开那位镇国将军的，问道：“到底什么事情？”

宗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甲片，说道：“这是从一副柔然骑兵铠甲上取下来的。”

童山瞥了一眼泛着黝黑光泽的甲片，而后拿起端详，微微点头叹道：“好甲。”

他忽然嘴角露出莫名笑意，“没想到他竟然跑到柔然那边去了。”

宗良问道：“前辈知道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童山解释道：“当今世上，除了师父他老人家以及我那师弟，恐怕无人能打造出这样的铠甲了，只不过我师父早已杳无音讯，况且他也不屑于费心于此等末技，所以除了我那位师弟，还能有谁。”

童山把玩着甲片，接着道：“据我所知，如今的大隋边军还是用的二代隋刀，若放在以前，还能所向无敌，可是对上这样的铠甲，恐怕就有些力所不逮了。”

宗良道：“实不相瞒，初冬的一场骑战，我军便已经吃了大亏，宁武城守将孙长武更是战死，宗良此次奉国公大人的命前来，就是希望前辈出山，为我朝打造第三代隋刀，以抵御柔然人南下。”

童山放下甲片，说道：“战刀更新换代，涉及的面太广，铁质是一方面，有经验的能工巧匠是一方面，可就算这些都准备好了，要想在短时间内打造出大量战刀，也并不容易啊。”

宗良道：“军方已经在四处召集能工巧匠，铁矿也选好了两处地方，如今只等前辈出山，只要有前辈牵头，我相信三代隋刀很快就能问世。”

童山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如此，那就走一遭吧。”

宗良抱拳道：“多谢前辈大义。”

童山一笑置之，他朝一旁的年轻人说道：“二冬，你跟为师一起去吧。”

李二冬微微一愣，显得有些犹豫，童山哪能不知道徒弟的心思，说道：“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你娘亲的病已经好了，用不着你照顾，你是在想那位王姑娘是不是？”

李二冬脖子微红，“师父，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别乱说。”

“有没有一撇，你自己心里清楚。”老人调侃道。

他忽然收敛了笑意，叹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此次前往边军，为师还需要你的帮助，顺便还有些东西要教给你，去吧，好好跟人家道个别。”

李二冬点了点头，然后向两人告辞出了小院，估摸着是去找那位王姑娘了。

宗良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从老人的话里可以明显感觉到，老人是要将衣钵传给李二冬，照此说来，等老人百年之后，以后隋刀的更新换代多半要落在这个此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身上了。

童山端过酒坛斟满酒水，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是蜀中剑南春，难得的好酒，来，尝一尝。”

宗良笑道：“这酒我也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前往蜀中，看来今日是有口福了，哈哈。”

两人就着牛肉慢饮慢酌，好不惬意。

次日，一行三人出城北上，在即将转入岔道的时候，李二冬回头眺望，在城外的那条小河边，一名女子盈盈而立，看到年轻人回头，她展颜一笑。

李二冬挥了挥手，随即转身离开。

女子笑中带泪，望着那个方向久久未曾离去。

去吧，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