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地头蛇(1/2)

傍晚时分，天边晚霞似火，红云漫天，仿佛要烧透整个大地。

林鹿独自一人站在半山腰的那座小院前，闭目凝神，约摸半个时辰以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年轻人如今体内气海的状态有些玄妙，就像是明明莲池已满，且不断有水滴注入，但始终没有溢出，那些注入的活水不知去了何处，更不见莲池有扩张的迹象，这让年轻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霍冰慢悠悠地从后山走出，这段时间，女子常常独自前往后山悟剑，一如在西湖剑阁那般。她负手走来，看见凭栏眺望的年轻剑客，心有所感，在离开剑阁之前，那位剑阁老前辈就提醒过自己，眼前的年轻人身负莫大的剑道气运，不确定将来能否成为剑道扛鼎般的人物或者像陈天元那样不世出的剑道奇才，但其在剑道一途的成就注定不会平淡平庸，如果跟在对方身边，未尝不能获得一份属于自己的机缘，刚开始的时候，西湖少阁主没怎么相信，就算是跟对方一同游历江湖，也并不是因为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是一为护剑，二为砥砺自身剑道，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剑道，不过在万佛窟的壁画前，当她‘看’到那副瑰丽壮观的画卷缓缓展开时，她便渐渐信了那位剑阁前辈的话。

在一开始的时候，西湖少阁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对方来到这西域魔宗之地，她眼神渐渐柔和，开口打破沉默，说道：“林鹿，就这么杀了阎本鹤，你当真不怕姓薛的丫头找你麻烦？”

林鹿转头看了一眼神情肃穆的美貌女子，眼神有些异样，不知从何时起，他总觉得对方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微不可察，具体为何又说不上来，就像是罩了一层看不透的神秘面纱。

霍冰见对方望着自己出神，黛眉微蹙，“又看什么？”

“没什么。”林鹿轻轻一笑，收回视线，在跟廉景联手击杀阎本鹤之后，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踏实，事后回想，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在没有彻底摸透那位女子宗主的脾性之前，这么做无疑是在冒一场极大的风险，但好在这些天一直风平浪静，并未等来薛灵的兴师问罪，这让年轻剑客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轻声道：“人已经杀了，多想无益，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霍冰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年轻人，笑容古怪道：“一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这么看得开的人。”

林鹿苦笑道：“这是迫于无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咯。”

林鹿忽然转头望着略显清冷的女子，轻声道：“如果到时候她真来找我麻烦，我不想连累你。”

霍冰眼眸一冷，冷笑问道：“连累？”

林鹿望着眉目冰冷的女子，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温暖，轻声道：“我是不想你死。”

霍冰白了一眼对方，脸色渐柔，嘀咕道：“有话都不会好好说。”

说完朝山下走去，年轻人跟在后面。

街上人头攒动，两名来自中原的年轻男女裹挟在人群中，女子容颜秀丽，气质温婉，一颦一笑都勾得身旁的护花男子心痒难耐，而年轻公子资质也不差，容颜俊逸，腰悬长剑，玉树临风，两人的心思，双方都心知肚明，但两人之间似乎总是差了一点火候，始终无法水到渠成，这一趟出门远游，年轻公子便是想趁此机会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如果能有什么锦上添花的意外收获，那就更好了。

两人走在闹市里，女子脸上始终沁着淡淡笑意，一路上李公子的温柔体贴，细心照顾，她当然都看在眼里，而且双方始终相敬如宾，没有丝毫僭越之举，这让她愈发心安。

街角蹲着两个流里流气的泼皮，正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哥俩每天的事情就是盯着路过的行人打量琢磨，最好的猎物就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外地人，尤其是钱袋鼓囊的中原士子，这些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跟绣花枕头差不了多少的家伙最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而且还怕把事情闹大，所以遇上这类人，一般很容易得手。

那个长得极其歪瓜裂枣的瘦猴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刚好扫到那一对珠联壁人，右手揉捏着下颚，嘴角扬起一丝晦涩笑意，转头朝身边的胖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心领神会。

两人起身分朝两头走去，身材略显肥胖的家伙好似随意闲逛，却是不露声色的靠近年轻男女，瘦猴则绕到两人身后，慢慢接近，而这对此刻眼中只有彼此的士子佳人显然也是刚出门闯荡的江湖雏儿，对此全然不觉。

胖子很快就溜达到了两人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肩头不小心与年轻公子撞在了一起，街上本就人多嘈杂，摩肩擦踵也属正常，可令李公子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胖子被撞之后，往后一个踉跄，顺势就倒在了地上。

女子见状，立刻吓得花容失色，而年轻人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江湖人的骗人伎俩，相对镇定许多，斜眼看着躺在地上的胖汉，冷笑道：“朋友，讹人也不是你这么个讹法吧。”

胖子并不答话，一脸痛苦，似乎忍得非常辛苦。

“他好像真的不行了。”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温婉女子轻声说道。

李公子皱了皱眉，紧紧盯着地上那家伙，不得已只好蹲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胖汉依旧不言不语。

瘦猴趁着二人注意力都在同伴身上的时候，慢慢靠近。年轻女子弯腰站在年轻公子身旁，丝毫没有察觉，这样一来，她本就婀娜的身段就愈发凹凸有致。瘦猴不露声色的经过女子身后，一招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的二指禅将女子腰间的钱袋摸走，顺势将那块玉佩摘下，可他似乎仍不满足，得手之后，瘦猴视线微微下移，瞧见女子那丰满圆润的臀儿，两眼直冒精光，哈喇子流了一地，当下就一巴掌拍在女子丰臀上，五指顺势微微用力，触感简直是妙不可言。

姿色不差身段更是没有丝毫水分的女子被这突入其来的一下吓得惊叫一声，触电般转过身来，当场就羞红了脸，视线在人群中一扫，正好看见得手后的瘦猴站在不远处笑意玩味。

佩剑的年轻公子也已被惊醒，起身之后见到女子泪眼朦胧，肃容问道：“怎么了？”

满脸通红的女子脸皮子极薄，羞于启齿，指着瘦猴，“他，他...”

话未说完，脑袋一低，就流下了眼泪。

瘦猴站在那里心中冷笑，却是一脸无辜道：“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讲，我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干，不信，你问问大家。”

女子被对方摸了屁股，这是事实，可奈何瘦猴眼疾手快，没人看见，而且就算有人看见，也没人愿意去招惹这些连地头蛇都算不上的泼皮无赖，因为一旦被对方惦记上，就是无尽的麻烦。

年轻公子满脸怒容，一言不发，眼看着就要动手。

女子有苦自知，急得眼泪直掉，可她心想着人生地不熟，于是就打算息事宁人，上前轻轻拉了拉正在怒头上的公子。

躺在地上的汉子见同伴得逞，本想趁着两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但还是被眼尖的年轻人瞥见了，他眉头微皱，心思陡转，朝女子说道：“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女子赶紧摸了摸身上，小脸一变，讶异道：“哎呀，玉佩跟钱袋都不见了。”

年轻公子转身望着那名瘦猴，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好贼子，哪里跑。”

瘦猴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这位玉树临风的李公子来自江南道，跟当地一位剑道名师练过几年剑法，手上有些把式，否则，也不敢带着心爱女子独自闯荡江湖。眼见瘦猴逃走，他急提一口气，几步便追了上去，临了飞起一脚踹在对方后背，瘦猴摔了一个狗吃屎，刚要起身再跑，就被年轻人一脚踏在背上，动弹不得。

瘦猴趴在地上挣命一般张牙舞爪，怒骂道：“你他娘的放开我。”

年轻人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地上的这只癞皮狗，脚下微微使劲，瘦猴就疼得直叫唤，终于哀求道：“公子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东西还你，放过我吧。”

胖汉离开以后，见同伴半天没过来汇合，于是返身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顾不得其他，抡起拳头就扑了过来。

李公子嘴角冷笑，先是一脚踢开地上的瘦猴，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脚步虚浮的胖子踢得找不着北。

重获自由的瘦猴跟晕晕乎乎的胖子站在一起，瘦猴反手揉着后背，埋怨起同伴，“你他娘的就不能多躺一会儿，急着投胎啊。”

胖子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瘦猴转头望向二人，撂下狠话，“臭小子，有种就给我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年轻人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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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地头蛇(2/2)

抬脚，作势要撵上去，吓得二人掉头就跑。

年轻公子回到女子身边，将玉佩跟钱袋交给对方，女子抬头深情一望，随即低下头去。

今晚游街赏景的兴致被扫得一干二净，两人返身往客栈走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是瓜熟蒂落的时候。

街上的这一幕被不远处客栈内的三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居中的年轻家伙神情寡淡，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可惜了一朵娇滴滴的花朵。”

坐在旁边的壮汉傻呵呵笑道：“王爷莫不是看上那小娘子了，要不我去给你抢来？”

年轻人白了一眼对方，说道：“就知道抢，你怎么不去给我把西凉皇后抢来。”

他丢了一片生牛肉在嘴里，慢慢咀嚼，继续说道：“我拓跋烈虽然爱美人，可横刀夺爱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记住了，以后别给我提抢别人老婆这一茬。”

呼延灿嘿嘿一笑，“知道了。”

“快看，来人了。”

话音刚落，一阵密集脚步声随即响起，街上再次喧闹起来，一伙壮汉气势汹汹的走来，居中汉子身旁跟着一人，正是刚才吃了大亏的瘦猴。

李公子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沉，暗叫不好，拉着女子转身就跑。

领头的大汉见到二人，尤其是那名女子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正声喊道：“给我拦下。”

一伙人蜂拥而上，将年轻男女团团围住。

瘦猴恶狠狠的盯着年轻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阴冷道：“大哥，就是他。”

壮汉双手环胸，气焰嚣张，“就是你动手打了我兄弟？”

年轻公子哥一手紧紧拉着女子，一手握着腰间佩剑，强自镇定道：“是他偷窃在先。”

“偷你什么东西了？”壮汉面无表情问道。

“银子。”年轻人正声道。

壮汉微微眯眼，瞥见女子手上的钱袋跟玉佩，冷笑道：“银子不是在你们手上吗？何来偷窃一说？”

闻言，二人均是心下一紧，女子下意识的往公子身后靠了靠，李公子知道今天已经摊上事了，对方肯定不会轻易让自己二人离开，硬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壮汉笑了笑，“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银子在你们手上，那就证明我兄弟没有偷，而你伤了我的兄弟，自然要给个说法。”

练过两年剑的年轻人冷笑道：“不就是想要银子吗，给你就是。”

带头大哥哟呵一声，笑道：“好大的口气，看来你不差银子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打了人给钱就能了事，那我们这些穷光蛋还不得被你们这些有钱人活活打死，凡事都讲一个理字，走吧，跟我去见官。”

闻言，年轻人怒不可遏，明明是自己被偷窃在先，现在反倒是自己被对方拉着去见官，真是好大的理啊，他怒极反笑，再次紧了紧腰间的佩剑。

带头的汉子面露笑意，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察言观色之下，将对方的种种反应都看在眼里，对方明显不是那种家族背景夸张的豪阀子弟，否则也不会在身手平平的情况下不带一人就出门闯荡，所以再次看向那名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子时，眼中便多了一丝明目张胆的炙热，讥讽道：“怎么？还要动手？”

李公子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朋友，何必跟他们废话。”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畔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略显阴柔的年轻剑客跟一名容颜绝丽的清冷女子出现在视线中。

远处的拓跋烈见到冷若冰霜的女子之后，心头一动，眼中炙热一闪而过。

要为手下兄弟讨回公道的家伙冷冷看着来人，一阵打量，问道：“你是何人？”

从山上下来的年轻剑客看了看对方，其实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对付这种歪理邪说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不去理会对方，淡淡道：“无可奉告。”

言罢，示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年轻男女离开。

壮汉见二人转身要走，有些急了，到嘴的小娘子岂能就凭你小子一句话就给放跑了，他朝身旁一人努了努嘴，后者会意，拎着刀大踏步追了上来。

林鹿眼睛微眯，待那人走近之后，手臂微抬，用剑鞘轻轻抵在对方胸口，冷笑道：“再往前一步，可就见血了。”

小喽啰顿时没了脾气，不敢再走。

“废物！”壮汉大骂一声。

话音一落，只见他摆好架势，双拳捏得咯咯作响，然后朝年轻剑客疾奔而去，气势凌厉。

林鹿不为所动，随手一拍，将身前的那名喽啰拍开，安静望着壮汉袭来。

壮汉在前奔的过程中，被对方好整以暇的姿态彻底激怒了，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小子，是你自找的。

某一刻，只听一道沉闷之声响起，铁拳结结实实砸在了对方身躯上。

壮汉嘴角扬起一丝得手之后的畅快笑意，可当他抬头看清眼前人物的容貌之时，瞬间就傻了眼，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大截的魁梧男人站在面前，他颤声道：“蒙...蒙爷。”

突兀出现之人正是枪法宗师蒙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出去，接着就看见那位来时气焰极度嚣张的汉子倒飞出去。

汉子战战兢兢的走了回来，只听中年男人淡淡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赶紧滚。”

汉子跟一众手下喽啰，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拔腿就跑，瞬间就无影无踪。

蒙泰转身来到众人面前，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女，朝林鹿问道：“这是你朋友？”

林鹿摇了摇头，“是第一次见。”

年轻公子已经平静了许多，饶是江湖经验再如何白纸一张，也知道眼前的两人来头不小，至少那名魁梧壮汉错不了，他抱拳道：“在下江南道李煜，多谢二位仗义出手。”

两人均是一笑置之。

有了在江湖上声望不低的枪法宗师出面，在罗刹宗的地盘上，这对远游而来的有情人接下来的游历注定不会再有苍蝇出现，待二人离开之后，蒙泰笑道：“林兄弟为人侠义，真是令人佩服。”

林鹿苦笑道：“蒙大哥抬举了，今天若不是你出现，对方也没这么容易罢休。”

“都是平时疏于管教。”蒙泰神情淡然，接着说道，“剑遇不平则鸣，只要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林鹿微微沉吟，说道：“其实不瞒蒙大哥，小弟练剑的初衷不是为了救人，也不是想做那救死扶伤的侠客，而是为了杀人，只不过每当看到这类事情，仍然忍不住想要出手。”

蒙泰脸上泛着浅淡笑意，却是没有搭话。

拓跋烈望着跟随两人一同离去的女子背影，陷入了沉思。

彭嗔瞥了一眼年轻主子，打趣道：“别看了，早就没影了。”

拓跋烈悠悠回过神来，将杯中半杯酒一饮而尽。

彭嗔察言观色，笑道：“怎么？动心了？”

拓跋烈感叹道：“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绝色女子。”

彭嗔皱了皱眉，说道：“那罗刹宗宗主也长得跟天仙一般，我看你好像也没怎么上心嘛。”

拓跋烈撇嘴道：“喝你的酒吧，跟你说了也不懂。”

彭嗔笑道：“哟，看来还真是看对眼了。”

拓跋烈没滋没味的说道：“看没看对眼，那也得人家看我一眼才行啊。”

彭嗔刚端起酒杯准备抿一口，立马说道：“那还不简单，呼延灿。”

身材壮硕的汉子瓮声瓮气道：“干啥？”

“走，咱们去把刚才那娘们儿给王爷抢回来。”

“啊？王爷不是说不能夺人所爱吗？”呼延灿憨憨道。

拓跋烈瞥了一眼对方，干咳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那啥啥啥。”

呼延灿迷茫的哦了一声。

彭嗔放下酒杯，渐渐敛了笑意，正声说道：“两人既然跟蒙泰关系不浅，显然也是听命于姓薛的丫头，如果将来真走到了那一步，那就是我们的对头，王爷，这等儿女之事，还望三思啊。”

拓跋烈笑道：“这样岂不是更好，到时候连同薛灵那小娘们儿一块掳走。”

彭嗔一脸肃穆。

拓跋烈嘻嘻一笑，“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正事要紧。”

在街角某处，一个身材肥胖的家伙促立在墙角阴影下，将先前街上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待几人离开以后，也跟着安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