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那些无疾而终的乡村单恋(1/2)
有人叫钟胜利,最先有反应的居然是短命的。
凶巴巴地冲出去一通乱吼,不过三秒钟之内,又嗷嗷地夹着尾巴跑到堂屋面前朝外吼。
农村的姑娘从不惯着土狗,动辄石头加棍棒,狗头都会被打歪。
背后有了自己的坚实的后盾,短命的吼叫得也有底气一些。
时不时还会传来姑娘的笑骂,“瘟丧!”
钟胜利三两口刨完面,一脚撩开短命的,就走到院子外去见见那个姑娘。
短命的已经习惯了这种护院模式。
主人不管,他可以吼一天。
撩它一脚,当场闭嘴,还会朝来的客人摇尾巴,然后就无精打彩地趴在一边,眼皮似闭非闭地打瞌睡。
钟胜利在院子门口面对这个穿花衬衣粗布裤子的姑娘。
姑娘很大方地朝钟胜利笑,“钟胜利,你都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钟胜利后知后觉地让开一个空当,“要不……进去坐坐?”
其实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回答,钟胜利真正想得到的答案是,“还是算了,我开玩笑的,我就不进去了!”
可是这个姑娘明显是个自来熟,大大方方地从钟胜利的面前走过去,还用手把胸前的粗麻花辫甩到背后,差点抽了钟胜利的脸。
姑娘进门就叫,“老书记,叶孃孃……”
叶蓁永远是温柔的,尤其这个姑娘还是她教过的学生。
老书记笑得满脸的褶子,问上一句,“天秀,吃早饭没,要不让胜利给你做一点。”
张天秀不会给人家添麻烦的,“我在家吃过了。”
老书记钟富要表示对社员家的关心,“你爸说要重新搭一间猪圈,抬石头那些让他喊一声,两三天就干完了,不就是多炒两个菜的事情,不要一个人闷着头干,累不死他!”
张天秀知道叶富还挂着她家的事,脸皮子也是一红,其实叶富的心里挂着整个大队每家每户的事。
要是让他当个镇长,他估计晚上能不回家,挨家挨户地跑 ……
张天秀没把自己当外人,关心着老师的身体,和老师拉拉家常。
顺便问上一句,“胜利去哪里读大学?”
“湖城!”
钟胜利的脸色变了变,然后说,“我去喂猪!”
张天秀跟着起身,“我来帮你!”
叶蓁下意识地看了老书记一眼,大概是在传递一个信号,“这姑娘是冲着老四来的,你怎么看?”
钟富不吭声,从后腰上把烟杆拿出来,熟练地裹起了深咖色的烟叶,塞进烟锅子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巡村去了。
灶房和猪圈中间隔着一堵墙,土门里的猪已经在拱槽了。
钟胜利不说话,张天秀却能主动找话题。
“死瘟,要吃的时候,恨不得把圈都给掀了,要杀的时候,你扯它耳朵都扯不出圈。”
钟胜利回想了一下子,好像真的是这样。
张天秀拿着瓜瓢大瓢大瓢地往桶里舀猪潲水。
瘦弱的身板可以把三四斤一桶的潲水从灶台上抬下来,左手提一段,甩到右手再提到石槽前哗哗哗地倒进去。
两头肥猪轰轰轰地拱食。
等张天秀转身时,钟胜利想从她的手里接过桶。
张天秀一把挡开他,“我来就是了,你的手是握笔杆子的,脏活累活我来!”
如果翻译一下这句话,大概的意思是,“我们俩结了婚,你在外名扬天下,我在家做饭带娃。”
钟胜利懂了,但是他说,“天秀,你们家还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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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那些无疾而终的乡村单恋(2/2)
么多事,赶紧去忙吧!”
张天秀也懂了,不过她没吭声,手脚麻利地把锅里的猪潲全舀起来……
张天秀等到了钟胜利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然后一直在家等钟家杀猪摆宴请客。
直到今天,张天秀再坐不住,才找上门,她没指望钟胜利会给她一个想要的答复。
毕竟是大队上走出去的第二个大学生。
可是张天秀该争取的,她一定会争取。
张天秀要走了,离开前,她背对着钟胜利,“你在湖城读大学,我可以去湖城打工,我们一定能再见的。”
这也是为什么母亲提到湖城的时候,钟胜利的脸色会有些不自然的原因。
扔下这句话,再跟老师道别,出了院子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这个年代不会有太多的人说喜欢,所以钟胜利从来没有拒绝的机会。
临行之日。
钟胜利放下书本,端上刚煮好的猪耳朵,五花肉,拿了香蜡纸钱去了祖坟,看长眠地下的爷爷奶奶。
求他们保佑爸妈的身体。
求他们保估大哥、二姐、三哥事业进步。
他没为自己求,因为钟胜利相信,命运这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远比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更有用。
回到家!
钟胜利没有棉絮被褥,却用尿素袋子装了半袋子的花生,干辣椒。
就连衣裳都没带几件。
叶富起了个早,还在教育儿子说,“衣裳裤子不带,你过去穿什么,用什么?”
钟胜利说,“三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东西带多了,过去肯定要挨骂。”
“如果不是你想让我把花生带给大哥他们,三姐甚至只想要干海椒!”
没有朝天椒的刺激,钟晳颜早就要疯了。
母亲递过来一双赶出来的千层底,“现在就换上,我怕你舍不得穿。”
钟胜利听话地换了鞋,没有起身,将就就这么给爸妈跪下,重重地磕头。
叶蓁捂着嘴,看着最后一个儿子长大成人。
“如果长大就是分别,我情愿他们永远是不大的孩子!”
一颗眼泪珠滚落时,叶蓁轻轻地别过头。
每当儿女离家时,都由叶蓁发言,老书记提前一晚就要准备台词,结果轮到他说的时候,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他不管怎么说,都没叶蓁那么干练,那么美丽,那么有内涵。
老书记憋红了脸,“你妈说得对,走吧,不要误了火车!”
短命的呜咽两声,想跟上钟胜利的步伐。
老书记没跟出去,怕老脸绷不住。
叶蓁不想儿见自己落泪。
两人的反应,也就让短命的走到院子边,再不向前,它那犹豫的眼神仿佛在说,“都走了,我再走,谁陪爸妈?”
机耕道两旁有送别的村民和亲戚。
二爸手里提着鸡蛋,易碎,钟胜利不收。
三爸塞钱,虽不多,但是个心意。钟胜利以家教严而拒之。
那些乡亲长辈们的眼里有祝愿,有羡慕,当然还是有妒忌的。
祝愿的,我收下,羡慕的,我安慰,妒忌的,我一笑置之。
钟胜利扛着尿素袋子,从容地应对着所有人的情感。
却对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的张天秀没有丝毫办法。
一送二十里,到了车站上了车,那破烂的公共汽车摇得一身要散架。
张天秀还在车后边追边喊,“钟胜利,我要去找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