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洞口,开了(1/2)
“陈大夫,醒一醒换药了。”
……
声音似乎在耳畔很远的地方,陈坦材沉浸在恍惚的梦里,无法掀开沉重眼皮。直到被重重推了一下,他才一个鲤鱼打挺,呆滞地坐了起来。
“陈大夫,您没事吧?”
对面的一名朱袍丹帜的士兵,正担忧地望着他。
“没事。”
猛的抹了一把脸,陈坦材下意识挤出笑“不好意思 ,刚才睡着了。谁又要换药了?”
是一名被石头砸了腿的年轻士兵。
陈坦材细心帮他换了药。
伤者感激地虚弱道“陈大夫这些天可真是多亏了你了。”
陈坦材随意摆了摆手“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本应做的。”
话一出口他有些恍惚,仿佛在哪儿听过这话。
那是极遥远的从前,他还在京城开着一家叫杏香馆的医馆,除了街对面的仁心堂外,眼里看不见其他东西……
有一天,仁心堂忽然来了一个女医,冒着全天下之大不韪当众行医,便说了这句话。
当时他只觉得这人在装模作样……
谁知时过境迁兜兜转转,他竟也开始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但实是时势所迫。
自雪崩时魏国公在千钧一发时,将他们带入这临时发现的山洞,已近二十天了。
山洞里意外地有一批货物。
凭着这批将要贩卖去西域的货物,他们艰难地度过了前十三天。然后货物告罄了,他们陷入了饥饿与寒冷的困境。
五天前,国公爷带着伤势稍轻的一批人,留下了大部分粮食,从另一条小道离开了。
当时国公爷说的是,要去山间打猎寻一条出路。可陈坦材心里一清二楚,国公爷是想给他们留一线希望。
但真的能有希望吗。
陈坦材走着被一具尸体绊住了脚。
是一个熟面孔。
一个刚入伍的十七岁新兵,小腿因寒冷冻得僵硬充血化脓了。
昨天陈坦材问他需不需要用药。他惨然拒绝了“把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山洞里的苦寒饥饿幽闭,令大部分的伤者都在十天内陆续离开了,只剩下一小批年轻人。
如今年轻人也都撑不住了。
陈坦材以为他会鼻酸,但并没有。太多的尸体与死亡已让他麻木到冷漠。
他平静将年轻人的尸体搬开,堆到离活人极远的地方。
——若是燃料足够,这些尸体是应被焚烧的。这是江南疫情后,阮将军勒令所有军医学会的手段——防治尸体腐化带来瘟疫。
收拾好尸体,陈坦材靠着山壁坐下,掏出只剩浅浅一层的浴春酒,递给旁边一名士兵。
他的脚也快冻得坏死了。
那人苦笑将酒推了回来“陈大夫不用给我浪费这些了。现在整个营地里都没多少酒了。”
陈坦材皱眉道“给你用你就用。等外头的人来救我们了,浴春酒能要多少有多少,别这么磨磨唧唧的。”
那人咧开嘴笑了一下“陈大夫,你不用瞒着我。我什么都知道。这山洞实在太偏僻了,就算外头有人在找咱们,也发现不了这地方的。我们被困在这地方了。”
陈坦材一时语塞。
士兵凄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陈坦材还欲说什么,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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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 洞口,开了(2/2)
下,一个少年颤抖着声音问道。
“陈大夫,一定会有人来救咱们的吧。”
这一声如激起了千层浪。数道不安惶恐的声音,从山洞各个方向响起。
“陈大夫,您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吧。外头真的一直有人在救咱们对吧?”
“陈大夫,咱们不会死在这里?”
“陈大夫,我好害怕。”
……
还兼有几道被压抑到极致的绝望嘶吼。
“我们活不了了!我们肯定活不了了!这么多天了!”
“怎么还会有人记得我们。”
“我们一定会死的。”
“我不要死,求求了求求你们来救救我吧。”
……
陈坦材心不断地往下沉。
——因为长期幽闭的恐惧、缺衣少食的绝望、以及病痛的折磨;许多人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断然开口喝道“都给我说什么呢!我说了会有人来救咱们,就一定会有人来救咱们的!都坚持到这么多天,临到了外头的人发现了咱们时,你们可别犯傻说什么撑不住了要放弃!那可真是要被人笑话死的。”
众人被他喝得呆呆望他。
陈谭才放柔了语调,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别着急再等等就要来了。国公爷都说过多少次了,阮将军还有他的孙子外孙女,不管多久都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你们不相信我的话,还不信国公爷的话吗。”
“你们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阮将军吗?阮将军带着咱们打了多少次胜仗,把突厥联军都打败了。他是什么人品,你们还不知道吗。”
“阮将军是不会抛弃咱们的。”
“再多坚持一天,就一天,我保证明天一定会有转机的。”
“希望就在眼前了。”
……
仿佛被这坚定有力的话安抚了,众人的质疑声与哭喊声慢慢消失了。
山洞再次陷入寂静。
陈坦材又和几个士兵一起,煮了一点面汤,算是用作了晚餐。
众人吃后都沉沉睡着了。
陈坦材一个人走到了山洞口。
山洞口堵着厚厚的石头。被困的最初几天,国公爷还组织他们挖过。可石层实在太厚了,他们挖了数日都不见头。
再后来他们粮食不够了。为了减少消耗,国公爷便不让大家再挖了。
陈坦材拿起一个石头,凿起了山壁。
他要给大家制造明日的‘转机’。
别看他劝慰众人时,话语坚定沉着冷静。可他心里实际上比谁都惶恐。只是站到了这个位置,被这么多人依靠着,情势所迫不允许他往后退。
咔咔咔——
他用力凿着山壁,想到了方才那问题。
“真的会有希望吗?”
他凄然苦笑。
“怎么可能呢。都这么久了,要来早该来了。这里应当就是他的埋骨之地吧。”
只是他不会将这句话对任何人讲,哪怕最后山洞里只剩下一个活人,他都要让他怀揣着希望,相信明天一定能得救地死去。
他用力地一下一下凿着,忽然砰地一下。
他砸出了一个洞。
一线明亮雪光射入,他长期没见过光的眼被刺痛,无声无息流下生理性泪水,对上了一张同样呆呆的脸。
洞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