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此别此离此不舍(1/2)
“丁前辈？”
心事重重的尚青竹听到声音，抬头，讶异地看到丁贤隐的笑容，与吴向那一脸的羞恼。
“给！我这里有！”
他误以为丁贤隐没有饭票，急忙从自己兜里将饭票拿了出来。
“好，我与你一起到宿舍去吃。”
丁贤隐呵呵一笑，接过饭票，买了饭菜，跟着年轻人出了门。
吴向从一声“前辈”中，听出不一样的意思，压下心中的别扭与尴尬，慢吞吞跟在后面，也回了几天没进的宿舍。
“家里的意见怎样了？”
丁贤隐说话处事直爽利落，大口吃着饭菜，问尚青竹消息。
尚青竹带着一份对尚守田夫妇的愧疚，述说了自谭健、丁贤隐来访离开后的情况。他叔婶再没有提让他转回下李小学工作的事，甚至尚守田还交代了许萍，为尚青竹准备去城里用的新铺盖。
可对尚青竹和花妮的亲事，他们却催得更急更直接了！
“你怎么想？”丁贤隐看着尚青竹，“谭校长给我看过你刊发的诗。我也看过你写的教学计划，认真里透着一股子向上的志气！可要是你自己在处事为人上谨慎拘束、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话，只怕不仅误了自己，也耽误了人家女伢！更不要讲教学生、带班级了！该闯的，闯不出去！”
“前辈……”尚青生没有想到，接触了没一两次的丁贤隐，会这样清晰地看出自己的不足。
他的确想与花妮说清楚，特别是年年春节看着回村的花妮，给家里送来大包小包的礼品，带着一份期待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感觉心理负担越来越重。几次试探着提出两人相处不合适，却看见花妮泪眼朦胧的样子，尚青竹忍不下心再往明里说。
丁贤隐的话语毫不客气“现在什么年代了？个人工作、情感、婚姻还要顾亲戚的利益、别人的面子？就算勉强去行，只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但是因为叔婶，也怕她伤心！虽然感觉不合适，可她心是真的……”
“你呀！思路不清楚！感觉和人家女伢不合适，应该赶紧回绝掉，再含含糊糊让人家抱着没有的希望，是害人咧！”
丁贤隐有些生气，瞪了尚青竹一眼，也瞟一眼一旁闷头吃饭的吴向“这就像对学生伢一样，愿意并且有能力上高中、读大学的伢，就用心托着他们去圆梦！”
“有些学生伢子一心想学门技术、用手艺谋生活。”
“那就好好引导他们端正学习与生活的态度，不要自暴自弃或走偏了路，为往精里、深里去掌握一门有用的技术做准备，踏踏实实工作。”
“可也有些家长就是只看分数，只看升学率。”
“教育的关键是因材施教，因人而异。非要一味追求升学率、非要按照自己或家长的想法，填鸭赶鸭似的教伢，对伢们并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就是白白浪费伢们的时间和工夫！这一点，你们年轻一代老师应该用心摸索！我不管带哪一个学校，都是这样讲的！一届届教出去的伢，反而更多的人在工作岗位上立得住！”
——
给花妮寄信的时候，尚青竹给远方的荣立涵也寄出了自己买来的土特产。附信中，告知这位远方的文友，自己将要进县城、挑战高中教学，迎接一个新的。
“雨后，远方高山上的鸟儿，从青色的竹林里衔来一枚春色落在线装的诗卷上，啁啾起滴着水珠的歌，将绿色的季节唱成潺潺的流水……”
心怀不安、忐忑、期待与向往，被尚青竹化成信中的一首短诗并真诚期待荣立涵能再次给予回信。
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吴向竟恢复了嘻嘻哈哈的亲近，在他身后看着，揶揄说比春天刚结的杏子还能酸掉牙，难道他想到边疆去寻找情感的春天。
尚青竹自己看着诗也有些不好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发出这封信，似乎驱不走心中那份孤单与寂寞一样。
他想起荣立涵在最后一封来信中询问他这里失学学生的情况，还附带了一摞印有格桑花的明信片，用滴着水珠的文字附带了脆嫩的嘱咐让他送给那些孩子。
尚青竹决定临走前，再到几个又请了“病假”的学生家中去探访一次，如果伢们还有读书的心思，尽可能争取让他们回校。吴向听说后，自告奋勇地要与他一同去。
——
“向伢……学校合并，师资力量多余，我不走，可能学校其他的老师就要调离……我的确也想去城里多锻炼一则看看城里的天地，看看人家的教学是什么样子；一则看看自己还可以怎样地学习与发挥……县里预定的骨干教师培训，我已恳请谭校长，把这个名额转给你……”
星期六一早，与吴向骑着各自的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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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此别此离此不舍(2/2)
车，沿着团河，顺着熟悉的乡路，往学生家去的时候，尚青竹努力着，再一次对吴向解释。
一直喜欢热闹说笑的吴向，听了尚青竹的言语，却显得格外沉默。他没有作出反应，对能参加骨干教师培训，也不置可否。
默默跟着两个年轻人向前的团河，在他们临近要去的村子处转了弯，将要汇入更加激涌奔流的江中去。
吴向突然急蹬了两脚，将自行车刹停在尚青竹的前面。
“向伢？”
“竹伢子，我感觉丁前辈说得对，心里有什么，应该明讲！不要藏着，隐着！”
吴向认真地看着尚青竹“那我今天要告诉你我吴向还是想做你的朋友，平等的朋友！你去城里，我不舍得，我也不甘心！我就算成绩不如你、拿自考文凭不如你，也不像你工作那样认真，可我不觉得自己比你差！”
尚青竹惊讶“向伢，你怎么这样想？我不如你的地方多了呢！从小学开始，一直是你照顾我。”
吴向摆手“不要讲那些。我只讲我也想到城里去教书，我也一定会拿到文凭，到城里去教书！我会追着你去的，但肯定不靠你的施舍！”
施舍？
尚青竹听见这言语，愣了！
吴向却重新踏了车脚踏板“竹伢子，好久没有比赛了！今天，咱哥俩就比一场，看谁先骑到王向兴家里！”
“……好！”
尚青竹略一迟疑，点头答应，对吴向加了一句，“我在城里等着你来，我们还像现在这样，一起开开心心教学生、一起做团支部工作！”
吴向将头拧回前方，大喊一声“一，二，三！开骑——”
两辆欢快的自行车在乡路上争先恐后地行进。自行车铃唱着清脆的歌，一路撒落两个青年孩童般天真活泼的笑声。
云层后的阳光被这样的欢乐吸引得钻了出来，驱散了乡野大地夜中残余的那份朦胧水雾。不同畦田里的庄稼、菜蔬、果苗舒展开了枝叶……
——
“哎呀，小尚、小吴老师，真的谢谢你们！你们这份情，我们会记得，等伢子病好了，让他好好学习、报答你们噢！”
两个年轻教师到了王向兴同学家中，发现学生的确是生病了！患的还不是一般的病，是乙型肝炎！
一开始出现症状的时候，王向兴爹妈没有重视，只当作一般的肠胃不适，弄了土方给孩子吃。直到孩子情况严重，才送去医院。偏家里经济困难，拿不出钱给孩子补充营养，在商议着，是不是要把养了半大的两头羊拿去卖了。
尚青竹听着，立即将口袋中带的钱全部摸了出来，放到王向兴妈妈手中。吴向看着，也将自己钱包里的两张百元钞票拿出来递去。这感动得王向兴爸妈想跪下来磕头。
离开王向兴家，往熊亚和家去的路上，尚青竹思索后，对吴向提议，与还在担任大队辅导员的郑秀萍，组织一次大队部与团支部的联合活动，针对他们所在地区高发的乙肝等病症，开展一次专题宣传“不能再让学生们的病情被耽误了！”
——
“小尚老师，我是真的笨！我爸妈也说，我再读也是浪费时间，让我就在家里多放放鸭，多带带妹妹，等拿了初中毕业证，就跟着表叔出去做工，能赚不少钱咧！”
没到熊亚和家里，尚青竹就看到了塘边挥舞着鸭鞭、“呃、呃”驱赶着鸭子下水的学生。见尚青竹与吴向来，熊亚和丢了鸭鞭，直冲到两位老师面前。
“你自己也是想上学的吧？”尚青竹看伢子一头汗水，两腿泥湿，似乎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俯身温声问着。
“嗯……我不知道。”熊亚和咧嘴，憨厚地笑，“让我上学，让我放鸭，都可以。就是回家来，看不到老师和同学，我会舍不得你们！”
尚青竹只觉喉中被什么东西哽住，抚着学生粗硬的头发，将他揽到怀里。
这一刻，他忽然体会了当初李小燕的感情，一股心疼、怜惜掺杂着不舍，酸酸楚楚涌了上来“走，我和吴老师一起去跟你爹妈讲讲，再怎么说，认认真真读个初中！就算出去打工，也要心里有东西呀！”
——
半天的家访结束，回校的自行车疲倦了，比来时慢了不少。
见尚青竹默默不语，吴向开着玩笑“你要是舍不得这里的学生，不如晚两年再去城里，等我一起？”
尚青竹看着身边的团河“谭校长讲得没错县里响应国家号召，大力发展高中，是为更多的伢能往上读书，眼下缺少老师，我会努力！”
吴向愣了愣“向伢，去了城里，你只管用劲！我最近闹脾气，是舍不得你走……走吧，请你吃中饭！看你兜里的钱都给出去了，你不怕把自己饿晕在路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