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想暗忌暗不甘(1/2)
温润无声的雨,奇裁巧剪的风,又一次装扮出乡野大地春季特有的美丽,新鲜而又滴着雨水的诵读声,回响在罗桃中学的上空。
有了试减周周考的课时空余,尚青竹在课程中为学生们增添了不少有趣的内容。
几乎每节课里,他都会挤出五至十分钟的时间,拿着学校的新闻报刊、拿着自己订的《作文选》《读者文摘》《小诗人》等杂志,挑出认为合适的,让学生个别或全班整体大声朗读。
然后,尚青竹要求学生们说出听读后心中的感想,并模拟句式或段落写作。
他还连着两周,利用周四午餐和午间休息,带着学生去校外“采风”。
“大火枪”发觉食堂里忽然少了几十个伢子打饭,纳闷地来问“花腔程”。
“花腔程”带着既酸又麻,掺和了几分欣赏、几分不满的“怪味口气”,说尚青竹这两周是提前联系了种植户、找了农具加工厂,然后提前一天通知学生,让他们像郊游一样,准备好可带的饭食,只等上午课程一结束,就带着他们撒欢一样地去地里、厂里。
“大火枪”不由“咝咝”地倒吸了凉气。
他喜欢尚青竹那股子上进、爱钻的劲头,可这样放弃考试、带着学生伢们放羊的教学方法,他难说好与不好!
何琳老师只是奇怪“那为什么不在学校吃了饭再去呢?”
“嗨,尚青竹说是时间来不及!听学生讲,在去的路上,他们会找一处看着舒心的地方,一起坐下来,吃饭、唱歌,还做游戏。输的学生要给别人夹菜吃。
“就是玩游戏吃喝吗?”
“尚青竹要他们把风景与好玩的事情记住,回来写作文。对了,还写诗呢!说是要帮学生伢们投稿!”
“花程腔”想象着那样的情况,扒拉着饭粒,竟不觉吃出点羡慕的滋味“他倒是会带着伢们享受,哪像我们一年到头就只会窝在办公室里!”
何琳老师听着开心“哟,这小尚老师,自己的诗录进诗集、登上杂志,成了我们罗桃中学的诗人!这是还想带出几个小诗人来呢!”
“我们这穷乡僻壤,像出诗人的地方吗?”
“大火枪”摸了摸自己粗硬而花白的头发。他在乡村学校干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哪一个老师或学生做了作家的呢!
“哈……我听人说,那诗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凑钱出的。‘大火枪’你们这烧菜师傅可以敲打敲打了,这菜烧的味道不像话!”郑卓余感觉食堂的饭菜越来越没滋没味的,胡乱吃了几口,盖上铝盒盖子。
……
“他发上杂志的那几首诗,我看了,就在最后几页的边角,连半块豆腐干的大小都没有!有什么好炫耀的呢?我倒是越来越奇怪,我们谭校长为什么就支持他把周周考停了,上这些花里胡哨、和考试没半点关系的课?”郑卓余见没有回应又举起了问号。
“花腔程”与“大火枪”对视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应。
何琳老师笑道“乡里安排我到县里参加培训的时候,是又在强调不能光讲考试,要全面提高学生素质呢。小尚老师这样试一试也好。我感觉这样的课程活泼也有趣,学生伢也喜欢!”
“喜欢顶个屁用!”郑卓余忽然爆了粗口,用手指敲他气愤不平的铝饭盒,“谭校长应该弄弄清楚,学校到底是要成绩?还是要诗人?让伢进高中的,是测分数?还是测那尚青竹搞的采风?我看他这个校领导,是捧得年轻教师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了!今天我就去找教导处李主任先问问清楚,他要也是个糊涂的,我就去乡教办找新来的黄主任谈谈!”
“老郑!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想清楚再讲!”“花腔程”追着郑卓余。
“你不要拉我!”郑卓余要夺门而出。
正嚼着糖果进门的吴向差点被他撞翻到地上,向后退了半步,总算拉着尴尬的门框没有倒下。
可吴向被嘴里没吃完的糖果卡着,拼命地咳了一阵,才面红脖子粗地抬起身来。
郑卓余因着这动静熄下火来,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真去找教导主任争这些,不是让尚青竹与吴向看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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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暗想暗忌暗不甘(2/2)
可他心里不甘啊,只能瞥了吴向“你怎么没与尚青竹一起出些花点子呢?也带着我们两个班里的学生出去采采风,去养殖场里算算鸡啊鸭的,再到鱼塘里去算算年底能捞多少条鱼?看你们能带着学生拿出什么样的成绩交代?你今后那转正录用、申请职称的表里,不填成绩,填什么花样?”
吴向被他这夹枪带刺的话冲得一愣!
寒假与周末回家里的时候,他和他爹吴老板嘀咕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吴老板一边算账,一边动着脑筋想了告诉他不要去跟尚青竹“胳膊扭大腿”!说自己虽然开饭店,不像儿子当了老师有知识、有出息,可到饭店吃饭的人多,来来往往,你说他讲,有些情况倒比校园里面只知道教书的老师看得清。
吴老板说哪怕电视里再讲什么教育改革,不要光看考试、光看分数,要全面发展学生的素质,也不要相信这样的纸上谈兵!因为到饭店吃饭的学生家长没有一个不是用考试、用分数判断自家伢学得好与不好的!只要想让家里伢读书上去的,个个比着自家伢与人家伢的分数!年年的中考、高考,那更是分数定江山,一锤子买卖!
看吴向还梗了脖子,说他还是觉得谭校长想得对,伢们不管读书还是打工,是要先有学习能力与态度,只拼成绩不学做事、做人,没有用的呢!尚青竹想带伢们多看看课本以外的东西,避免死记硬背、天天考试,也是合情合理的。吴老板一把拽下了他啃的鸡爪,说这笨伢脑筋被尚青竹越带越歪,也开始书生意气了!
吴老板庖丁解牛式地教训着儿子“现在乡外经济发展越来越快,城里人生活越来越好。农村老百姓暗里有多少不甘心啊!凭什么好日子只能人家过?大家不都该过上舒服的日子么?”
“谁不想呢?怎么过上舒服日子?”
“要么让伢们歇了读书的心思去打工挣钱,要么铁了心供伢读书、上大学、跳农门!这势必造成一条船、两头翘,一头的伢们不稀罕读书,一头的伢们拼命想挤过独木桥!乡村中学抓不住要打工的伢们,就必须更用劲抓要参加中考的伢们。那只有一条路,考试与成绩就是根本!这是乡里老教师们心血得出的经验与教训!
吴老板断定“电视上说的应试教育其实是没有办法改的,讲讲而已!而那尚青竹说不要只抓成绩,可他自己不还是凭着乡中第一名、全县前十名的成绩进了中师、免了学费,又因为成绩好加上通过自学考试拿到大专学历才被罗桃中学抢了过去的么?”
吴向此时感觉心里渐渐明白了!
是啊!尚青竹天天说着要打破“应试教育”,可他自己就是借着好成绩的东风抢了先的呢!要不然,怎么他尚青竹是统招生——学校抢的“香饽饽”,自己只能做自费生呢?
尚青竹没准是存了心思,生怕成绩被自己盖了过去,也不一定!他带学生做这样那样,没准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更好的成绩,可以超过郑卓余、王老师他们呢?
那自己还跟着尚青竹,与老教师们唱什么对台戏么?郑卓余讲得对,要成为优秀教师,要评上职称,那表里,要的可都是学生成绩!
“吴老师,尚老师他回来了吗?”郑秀萍看吴向拿了教材,匆匆去往教室的方向,从自己办公室里追出来问着。
马上要参加第一场自学考试了,她心里不安,想多问问尚青竹备考细节,还想多与他讲讲话,最好能得到一点温暖的安慰与鼓励……可尚青竹好像在莫名地回避着她,让她不解又难过。
父亲郑卓余却盯她盯得更加紧了,言语里是对尚青竹满满的隔绝。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难道就是初二办公室里老师们讲的那样,因为父亲看年轻老师出挑,妒忌与不甘心吗?那父亲的心眼也太小了!
“他带学生去农具加工厂了。你有什么事,和我讲,跟和他讲一样管用!”吴向笑呵呵的。
郑秀萍咬了咬嘴唇,摇头“问你也没有用啊!你又没有参加过自学考,连考场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咧!”
吴向捧着的教材掉在了地上,俯身去拾的时候,有两句话被挤出了胸腔“要是这学期,我带的成绩比他好,你还会这样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