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穷病(1/2)
清江大酒店,在华川市绝对算不上最奢华的酒店,但一定是收费最贵的酒店,用当地人的话来讲,出入清江大酒店的非富即贵,不是奔驰宝马,开个奥迪都不好意思进清江大酒店吃饭。
妥妥的逼格。
所以,今天陈山河开着那辆拉风的奔驰大g,带着苏媚儿来了。只是,陈大官人对衣食住行实在没什么讲究,仍旧是一身休闲得有点寒酸的装扮,肩膀上挂着古老又颇具质感的行医箱,与苏媚儿走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不,应该是与整个清江大酒店的装扮格格不入,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因为连停车场的保安都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
“进去之后,我要跟几个医药代表谈一点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去大厅参加医学交流会即可,喏,这是票。”
苏媚儿倒不觉得陈山河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只是,苏媚儿来现场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她毕竟不是医生,她是卖药的,自然要与医药代表搞好关系。
“唔,晚一点方姐来了之后,我们再碰头,中午在一起吃顿饭。”
陈山河点点头,对医学交流会没啥可期待的,尤其是台上一干领导嘚吧嘚吧讲了半天,随随便便简单的讲两句,能忒么嘚吧半个小时;随随便便插个嘴,能插到怀疑人生。
真正令陈山河感兴趣的是病例。
成功救治的病例,就是医者吹嘘的资本。当然,陈山河不需要找谁吹嘘自己的本事有多厉害,只是单纯的想要来学习、见识,打磨提高自己的医术。
正如前些日子,罗正清放低姿态进入手术室,想瞧一瞧陈山河是如何救治华明浩的,写进病例档案里,那就是经验。
包括方静多次流产,多年不孕的病,那也是宝贵经验。
“咦,白长风?”
陈山河在最后一排坐下,眼看大会就要开始,掏出纸笔准备做笔记,却发现白长风居然登上了前排,那可是专家教授所在的地儿啊,白长风凭什么?
白长风,当初陈山河在小富婆家里遇到的白神医,一头白发满面红光中年小老头儿,医术怎么样暂且不谈,但吸金的本事不俗。
据陈山河所知,这位白神医最喜欢出镜,比如接受养身电视台的采访,比如参加一些节目给大伙儿宣扬宣扬中医什么的。
而除此之外,白长风还撰写了两本养生的书籍,所撰写了的内容陈山河没关注过,但据说是赚了不少钱,出入皆是百万级别豪车接送,非五星级酒店根本不入住。
名气很大,排场很大,本事嘛,就一般了,至少陈山河是瞧不上眼的。
然而,更令陈山河没想到的是,罗正清居然也登上了讲台,这会儿正满脸堆笑的与国内医疗界大佬握手交谈,交换名片。
“哎。”
看到这一幕,陈山河合上笔记本就要走,虽然来这儿之前,陈山河试着说服自己去“同流合污”,可真正面对的时候,陈山河心里还是会很不爽。
医术是用来救人的,可大多数医生有了真本事却用来吹嘘,这成什么了?岂不是违背了医学初衷?
“小伙子,你也来听大专家大教授放屁啊。”
陈山河正要走,这时候后门窜进来一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与陈山河一样,中年男子穿着打扮极为寒酸,虽然很干净,可在其身上还是嗅到了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儿。
“坐坐嘛,万一学到什么本事了呢。”
陈山河淡淡一笑,对眼前的中年男子莫名有了一丝好感。
“学个屁的本事。”
中年男子叼着烟骂了一句,“不瞒你说,我每年都来参加,啥也没学到,不过有一说一,清江大酒店饭菜不错。”
“呵呵,华川市最好的酒店,味道肯定差不了。只是,我很好奇,大哥你每年都来参加?”陈山河确实有点好奇。
既然明知道这医学交流会没什么鸟用,为什么每年都来呢?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或者说,就为了来蹭一顿饭?
“什么大哥不大哥的,我叫高大鹏,是金山县一个乡镇卫生站医生。”高大鹏自报家门,又接着道“我也不想来参加,可不参加不行,上面给的指标,必须要来学习,是要打卡的,涉及到以后职称和工资,不来能行吗?”
“要我说,有这功夫,倒不如直接搞一个免费治病的现场,让这些专家教授集体坐诊,这才叫为老百姓办实事嘛,坐在上面吹一阵有个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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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穷病(2/2)
很显然,高大鹏对这种形式很不待见,骂骂咧咧道;“有这个功夫,老子在家都能看好些个病人了,哪有空听他们瞎扯淡!”
“乡镇卫生所很忙?”
陈山河有点诧异,据陈山河所知,比如龙门镇卫生所,其实没什么病人,自然也就谈不上忙了,怎么高大鹏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忙,能不忙吗?”
一根烟抽完,高大鹏很自然的又续上了一根,猛吸了两口,接着道“我们高官镇人口不算多,但因为与金山县交界,我所在的诊所要照顾本镇人口,但更多的是来自金山县的患者。”
“诊所人多证明高大哥医术好啊。”陈山河淡淡笑道。
“好个屁!”
高大鹏讲话有点粗鲁,但绝对的性情中人,骂骂咧咧道“什么医术不医术?跟着老父亲学了十多年,自己读了几天书,这不就被逼着接待病人了吗?而普遍都是感冒发烧拉肚子一些小症状,治疗起来不麻烦,顶多打个点滴输液什么的。”
“主要是病人太多了。”
“高大哥谦虚了吧。”陈山河笑笑道“患者这是慕名而来找你去了啊。”
“不,是因为穷!”
高大鹏摇摇头,正色道“因为他们太穷了,上不起大医院,医院得个小感冒,至少两三百块钱没了,可我们诊所不一样,打个点滴下来也只是一百块钱左右,而且医保还能报销一部分,普通感冒也就十来块钱搞定,可医院挂号费都不止这点钱。”
“……”
陈山河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突然想起《我不是药神》里面,张长林的一句话——穷病,若有所悟。
“哎,下辈子老子就算是当一头猪也不做狗屁医生,忒他妈的累了。”高大鹏闷闷嘬了一口烟,抬头瞄了一眼台上衣着光鲜的众人,心里很是郁闷。
都是医生,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看看人专家教授,站在讲台上备受人拥戴,一个个亮丽光鲜,高谈阔论,出入皆是高端场所,多厉害啊。再看看自己,都是治病救人,都是医生,可结局却……
“高大哥,如果你不喜欢医生可以转行嘛。”陈山河提议道,因为陈山河也知道,其实做医生并不容易,尤其是踏踏实实做医生就更不容易了。
“老爷子不让。”
高大鹏叼着七块钱一包的娇子,猛吸了两口,道“咱们高家祖上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才,就家传的医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老爷子也不在乎日子过得好坏,反正就几辈人轮着当医生,在金山县地界内都有快两百年历史了,说什么老祖宗的东西,必须得传承下去,我能有啥办法?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呗。”
“是啊,有一些事情总有人要坚持去做的嘛。”闻言,陈山河对高大鹏祖上立马产生了兴趣,甭管医术好坏,但人品医德绝对没得说,“日子或许过得清贫了一些,但至少问心无愧,人踏实,你说对吧?”
“这话没毛病。”
高大鹏点点头,附和道“人嘛,吃得再好,不过一日三餐,住得再好,一天也就睡八个多小时,无所谓,可就怕患者不理解啊,这才是最难的。”
“就上个月,我那里接了一名患者,肺癌晚期在医院治了半年,用光了家里积蓄,可家人又不忍看着患者在痛苦之中死去,便把人送到我们诊所来了,当时患者家属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给开了一点缓解疼痛的药物,患者至少可以好好休息,但根本无法根治啊。”
“就这样挨了十多天,患者癌细胞完全扩散,最后没了,患者家属非要我给个说法,你说我能给个什么说法?我是医生,我不是神。再说了,搁我这里开了十来副中药,花了不到两百块钱,你搁西医那里又是化疗,又是注射激素什么的,小半年花了五六十万你咋不去找医院闹腾呢?”
“当时差点没把我给活活气死咯,你说这能怪我吗?”
高大鹏越说越气,气得又燃起一根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不得不说,高大鹏烟瘾真不是一般的大,跟陈山河聊了半个小时时间,至少点了五根烟,眼看烟盒就要见底了。
“没办法,医生能够治病,但治不了患者的小心思啊。”
陈山河也是无语,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所以,陈山河在后来治病的过程中,会尽可能去揣摩患者的小心思,比如冉红艳,比如王大壮脚背骨折,陈山河都在利用患者的情绪和心情在治病。
诸如高大鹏所说的这种患者,高大鹏确实很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