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这是在害他(1/2)
“你想我怎么谢你?”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沈听澜反倒心中揣然,她就不该这样说,要谢白远濯有何难?做一顿饭,又或者为他裁一件衣服,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何苦将主动权交到白远濯的手上?
白远濯作思考状,“等回京城后,帮我操持祭奠吧。”
砰砰不安的心跳在短暂的停滞后,变得缓慢。白远濯口中的祭奠,指的是他亡去双亲的祭奠,他一说,沈听澜才后知后觉,原来如今已是四月了。
距离春闱还有半个月,距离白远濯双亲的忌日还有一个月。
“这些事情往年不都是爷自己来的吗?怎么今年突然要交给妾身来?妾身也不懂其中礼数,若是亏待了父亲母亲,又如何是好?”沈听澜为难的夹起眉毛,一个月后只怕她就不在白府了,又如何能帮白远濯?
“你不是要谢我吗?”白远濯失落的模样,让沈听澜一时哑然。
“可妾身不懂这些……”理智拉扯着她的神经,沈听澜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疼。可眼前这人落寞的模样,却直接牵动了她的心。
白远濯颇有几分自嘲,“我会教你的。你是觉得,我为人古怪,将麻烦事丢给你,会不管你?”
虽然白远濯个性上的确有诸多异于常人之处,但是由他自己口中说出的古怪二字,却让沈听澜听着很是刺耳。
沈听澜想拍拍白远濯的肩,告诉他你是京城无数官家女儿、皇家公主郡主的梦中情人,又何必自怜自艾?
可她最终只是耷拉下肩,垂下了长眉柔眼,“妾身知道爷有多好。爷不要这么说,妾身允了你就是。”
她想起上一世,鹅绒大雪飘落的那一天,白远濯着人将她请去前院,送她绫罗锦缎、又赠良田庄子,告诉她自己要娶杨寸心为平妻。
当年的沈听澜,抹了眼泪将那些东西全还了回去,咬着牙带着哭腔道“爷无需觉得愧疚,这件事情妾身允了,娶平妻的大小事宜,妾身一定亲力亲为,绝不假借人手。”
一夫娶二妻,若是丈夫要求,那自然是要受百官、天下人诟病的。可若是妻子出面,为夫君迎平妻入门,那外人只会道这夫人贤淑温良,羡慕那得了二妻的丈夫命好,却绝不会诟骂一句。
白远濯怎么舍得自己的好名声受损?
所以,沈听澜忙活了整月,从下聘到迎娶,她做得周到周全,白远濯与杨寸心入洞房后,她一夜没合眼,从那时起,她的眼睛就渐渐不好了。
穿针引线也就成了难事,直至最后无人问津时,连为自己做件殓衣都办不到了。
想起不美妙的事情,沈听澜连看着白远濯都觉得心梗,她起身向外走去,白远濯问她“你要去哪儿?”
“下去走走。”
去哪无所谓,只要没有白远濯在。
沈听澜下了马车,就感觉到两道刺目的视线,她循着看过去,是强留在队伍里要跟他们一起进退的杨寸心。
没有外人在,杨寸心连装都不装一下了,看着沈听澜的目光别提有多仇恨。
突然,咕噜噜一声,杨寸心的脸僵了僵。她为了来找白远濯,紧赶慢赶,吃的少动得多,早就饥肠辘辘了。
正巧士兵们烤好了肉要发放,有个士兵向杨寸心走去,像是要给她。沈听澜眉尾一挑,把士兵叫住“我有些饿了,这块烤肉能给我吗?”附赠一个爽朗的笑容。
士兵脸稍稍一红,“夫人请用。”
沈听澜接过放在叶子上的烤肉,士兵脸上的热度才退了一些,他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的,歉意的朝杨寸心走去,“抱歉,要不我把我的那份给你吧?”
抓来的猎物有限,烤肉都是有定额的,人手一块刚刚好。沈听澜和白远濯那一份已经送进马车里了,杨寸心那块再给沈听澜,她就没有了。
士兵也只好将自己那份给杨寸心。他那一份在伙伴手中,杨寸心顺着士兵的目光看过去时,正好看见士兵们的伙伴们推搡几下,将几块烤肉都弄掉到了地上,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对这也不计较,拿起来拍一拍还能吃。
杨寸心后退了几步,厌恶的道“掉到地上的东西怎么还吃?好恶心!”
士兵诧异的看着杨寸心,在士兵群中,他是不算讨厌杨寸心的那类人,所以才会是他来给杨寸心送烤肉,可是杨寸心刚刚这话,也引起了士兵的不满。
“杨小姐,打仗的时候吃肉是奢侈的事情,不要说掉在地上的肉,就是腐肉都是极其珍贵的。”只有肉,才能让人有力气打仗。士兵知道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们过的是富足的日子,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的气愤。
每次打仗都有许多弟兄失去性命,可他们不惜喝沟渠水、吃腐肉烂肉,拼尽全力保护的人在做什么?
她在说他们恶心!
杨寸心梗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士兵不再理会杨寸心,正步离去。
杨寸心再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她伸出的手,注定挽留不了任何人。
质若美玉的人,不欺暗室,人前人后的品性都一致。如杨寸心这装出来的亲和温柔,注定存在缺陷。毕竟,能装得一时,又怎能装得一世。
沈听澜当着杨寸心的面将烤肉吃完,又若无其事的走开。
休息时间还没结束,而在启程之前,沈听澜不想再看到白远濯那张脸。
身后有时轻时重的脚步声,杂乱无序,沈听澜既不回头,也不害怕,径自走进官道旁的林子里,夏日将至,树木越发葱茏,草地上落着的枯叶,被炙热的阳光烤得干巴。
一脚踩上去,尽是酥脆的碎裂声。
“沈听澜,你不要以为白大人护着你,你就可以得意忘形,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杨寸心的声音,三分妒恨,四分轻蔑,剩下的便是清高自傲。
“当人春闱监考考官,是白大人重回朝堂的大好机会,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你非要缠着白大人陪你去澄州,这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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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这是在害他(2/2)
害白大人!”
沈听澜回过身来,与杨寸心面对面。
“我们白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过问。”沈听澜目光如芒刺一般锁定杨寸心,“倒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澄州?”
杨寸心眼神躲闪。
沈听澜冷笑,“杨姑娘,看在你我同为女儿家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杨寸心,在与杨寸心擦肩而过的时候,唇瓣微启,“爷最讨厌意图掌控他的人。”
从杨寸心跟着白曲出现的那一刻,沈听澜就可以确定白远濯对杨寸心不会有好态度。这也是她能够干脆抽身回马车上的原因。白远濯平生最大的癖好,就是隐藏自己的喜好。
他厌恶被人掌控爱恶,厌恶被人掌控行踪,甚至厌恶被人知晓。
而杨寸心,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心态,不管她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她们的行踪,她犯了白远濯最大的忌讳。
沈听澜知道,杨寸心再不对她构成威胁。白远濯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让她坐上白家夫人的位置了。这样也好,哪怕自己离开了,沈听澜也不想将白夫人的位置拱手让给杨寸心。
杨寸心这次,作得一手好死。
回到车厢里,沈听澜对迎上来的白远濯不冷不热,也跟着要了本书看,不过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想看书,而是想借此躲避和白远濯的接触。
队伍即将再度启程,白曲来找白远濯“杨小姐不见了。”
白远濯眉眼阴冽,“派几个人留下来等她,之后送她回去。”他本就不想留下杨寸心,现在这局面,正合了白远濯的心意。
这个结果,也是白曲想要的,咧了咧嘴他就退下了。
只是他们真能如愿吗?
杨寸心在队伍将将启程的时候又回来了,她眼角红红的,手中抓着几个野果,“我和你们一起走!”
她是咬定了白远濯不敢将她孤身一人丢在荒郊野外。
刚退出去的白曲又为难的回来了,到底要不要带上杨寸心,这还要看白远濯的意思。
“她让你不高兴了,我让她回去如何?”沈听澜怎么也没想到,白远濯会来问自己的意见,而且这个让她不高兴的前缀是怎么回事?听上去就像是白远濯是为了让她高兴才赶杨寸心走的。
沈听澜点点头,“好啊。”她的确不想让杨寸心跟着。她是想去找北芒叔叔,杨寸心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掺和到她的事情来?
若不是白远濯知道北芒的住处,沈听澜都未必愿意与他同行。
有些事情涉及到她的过去,她的身份,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派人送杨小姐回去。”白远濯大手一挥,就让白曲当苦力去了。车厢里又只剩下沈听澜和白远濯两人,沈听澜张口想要喊冬雪上来伺候,却被白远濯挡在面前,他打量这她“我已经将她赶走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
沈听澜扯出来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没有不高兴。”
一声叹息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散,白远濯在沈听澜身边坐下,打开了话匣子,难得的提起了自己的童年“我不喜欢我的母亲。”
母亲?刘氏?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白远濯都极少提起自己的母亲,他不仅自己不提,白府中每每有人提起,也总是容易惹他不快。当然,白远濯从来不会将自己的不悦宣之于口,这些都是沈听澜暗中观察出来的。
“她喜欢热闹,喜欢被吹捧,京城里的宴会从不缺席,可每次回来她都不开心。”而每次年幼的白远濯问刘氏的时候,刘氏都说自己没有不开心。
可明明,她拥抱他的手那么用力,用力得每次白远濯的后背都会被掐出一道道指甲痕来。
这还是隔着衣服的情况下。
明明每次她不高兴,只要他哪儿做得不够完美,刘氏都会暴跳如雷,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边有什么东西都会抄起来打白远濯。
白远濯说着,将右边袖子拉到最高,在手臂链接臂膀的关节处,横亘着一条长长的伤痕。
“有一次她从宴会回来,知道我的策论没有得优,抄起砚盘砸到我头上,我不敢躲,挨了一下,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血不停流,她不够解气,又抓起父亲送我的印章砸我的头,被我用手挡住了。”
因为白远濯用手臂挡了,刘氏干脆狠狠一扯,正好印章的尖角卡在肉上,皮开肉绽。
他说得那么流畅那么平淡,好似早已不在乎了。
刘氏因为白远濯的抵抗,更加恼怒,认为连自己生的孩子都不听自己的话了。她对着一个血流不止的孩子破口大骂,却全然不管他失血过多摇摇欲坠。若不是邱尚音刚好来看白远濯,只怕世上早没有白远濯了。
那之后,刘氏更是三个月没同白远濯说过一句话,也不准他叫她母亲。
直到他以九岁稚龄考取童生,被赞为文曲星下凡,白家也因此门庭若市,刘氏对白远濯才有了笑容。
这些白远濯没同沈听澜说。
得幸于白家的万贯家财,白尚武找了很多名医,邱尚音又请了邱念仁,这才将白远濯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头上的伤口,等头发长长后就能掩盖住了,可手臂上的伤口却不能。
一如身体上的伤时间长了也就痊愈了,可内心的伤痛不会。
沈听澜鼻子发酸,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她知他在刘氏那儿受了不少罪,却不知他具体受过什么罪,这是前世今生,她第一次得知。
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和白远濯比起来,她的童年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父母宠着疼着,还有许多叔叔阿姨怜爱着。
“听澜,如果你不高兴,你就说出来。”白远濯垂下头,往日总是挺拔的脊梁骨垮塌了下去,好似一座高山经洪水肆虐,遍体鳞伤,再难屹立,“你不要学她,不要不高兴了,还强说自己高兴。”
沈听澜哪里还说得出不字?
她重重的点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