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的清晨来得很晚。
还黑着的时候,起了一阵风,待到鸡鸣,天边也只显出微微的灰白。早起的人们点起灯火,见街面上下起了小雨。
将倪破交给左文轩后,凌晨才回到小院的宁忌正在床上打坐,他玄功已有小成,休憩并不拘泥于睡眠。院内落下雨滴时,少年的眼皮微微晃了晃,但随即回复平静,呼吸与风雨渐渐化为一体。
城市南端,由于官兵的搜捕,陈霜燃一行人自暂时的藏身地出来,往另一处地方转移,穿着蓑衣的绿林高手站在屋檐上,看着灰色的雨幕蔓延。
昨天夜里负责观望鱼王动静的水匪邓年在绿林人汇聚的破旧客栈住了一晚,清晨过来汇合,时间已经晚了,到得这日午后,方才再度联系上陈霜燃一行。
将倪破安排妥当的铁天鹰循着清晨的街市往回赶,风雨来时,他朝外头看了看。
“不是台风……”
屋檐之下灯烛摇曳,书院后方,李频敲打着膝盖,坐在檐下看院子里的雨丝垂落。越过围墙,更远处的城市已开始有了人际。
他是城内最早知道要下雨的几人之一,因为风湿的毛病从昨晚开始就又痛起来了,一宿未睡,负责保护他安全——实际上也是贴身照顾——的清漪真人罗守薇为他针灸推拿,又说了半宿的话。
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虽无夫妻之名,但彼此有过肌肤之亲,许多相处都是成年人的模式。沉闷而漫长的夜晚过后,小雨下了,李频便要到屋檐下看雨,他虽然风湿严重,但总喜欢看雨,自称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缘故。 𝙢.𝙑🄾𝘿🆃🆆.𝙇𝙖
皇帝在初一的宴饮上向各势力示好,公主府随即采用分化手段,陈霜燃等人展开反击的同时,李频这边也是每日照会各方儒生、造势宣传。这日即便下起雨来,一整日的行程也早已排得满满当当。
清晨看着细雨,罗守薇去厨房监督早膳情况再回来时,李频倒是在这细雨之中昏沉的屋檐下,静静地睡过去了。
武备学堂,在左文怀的带领下,一众负责思政、军法的军官在雨里出操。
皇宫之中,天子君武也早已起来,等待着早朝的开始。
巳时,禁军在皇城南侧的校场上冒雨集结,同时,武备学堂的学员、方才参加了早朝的部分官员,开始朝着这边集合。
一整个上午的雨,巡城司与城内绿林人的厮杀似乎短暂地降到了低点,但肃杀的气氛已经随着禁军、武备学堂的动静变得浓烈起来。
过了午时后,披着破旧的蓑衣,水匪邓年穿过众人议论纷纷的街巷,终于找到了新的接头人,随后被引向陈霜燃等人新住的院落。院落甚至离皇城不远,隐约竟能够感受到皇城那边紧张的氛围。
穿过外间小院,转入栽有一棵巨大槐树的内院后,他见到了管事陈盐。
“……怎么到这边来了?”
“小姐的意思。”陈盐低声道,“上午原本选在城东头,但听说禁军动了,小姐要过来看个究竟。如今大伙儿还在上头议事,你得等会儿——上午倒是一直在等你。”
“小姐杀伐果决。”
雨还在下,沿着走道的檐角、树木的叶片落向地面。针对禁军的动作,院落楼上此刻在商议的必然是真正的大事情,邓年与陈盐等在楼下,想起上午听到的传闻,邓年开口道“都说禁军可能要封城了。”
“当不至于。”陈盐摇了摇头,“皇帝娶亲、结盟,对外头要求个好看,恼羞成怒封城大杀,他这次纳妃的戏就唱砸了,世人会觉得他丢人现眼。”
“来的路上,听说几個手底下有案子的都在往城外跑。”
“越乱越好。”陈盐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对了,昨夜的事情,我听说了,小姐离开后,鱼王那边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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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九章 漆黑的夜(上)(2/2)
光闪动。
“当初在江宁,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始终在那五位大王以及大会的走向上,这两位淫魔身上的传闻,最出名的莫过于与时宝丰的结仇,这中间的说法有许多,但一般是说,那位五尺淫魔抢了时宝丰之子时维扬的妻子,时维扬不肯干休,随后被那五尺淫魔当街追杀,在斩杀十数绿林高手后,还将时维扬斩了一条手臂方才罢休……”
“……这些高手的身份,甚至包括‘龙刀’项大松,‘白山掌’钱卓英,‘牛魔’徐霸天,‘惊神手’樊恨,‘白修罗’贺秦昭,‘十五弦’于慈……”
几人之中,陈盐、邓年等人都是福建水匪,与外界隔绝得严重,陈盐拿着纸张,念出上头一个一个人的名字,神色倒是稀松平常。“金先生”与房间里的另一人倒是听得不断蹙眉。
过得一阵,那人道“胡说八道,‘牛魔’徐霸天、‘龙刀’项大松这些人,皆是成名已久的英雄,单打独斗我亦难言必胜,‘十五弦’于慈更是德高望重、艺业惊人……这些年江湖纷乱,他们或许是出了事,但被一个少年人当街追杀,一次砍杀了十余位?怕是林宗吾林教主都不能做到……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这人亦是从外界请来的助力,武力和眼光是值得信任的。陈霜燃听着这人的说法,才大概明白了陈盐手中那张纸上名单的含金量。
回忆着昨晚见到的事情,那“四尺淫魔”在黑暗中杀掉倪破后的一番搜寻,令她心生恐惧,差点失态。至于“五尺淫魔”,便是那在杂货摊前未曾出手,从头到尾都未将倪破放在眼里的少年人,这人年轻,艺业当然不可能比得过天下第一的林宗吾林教主,可他若是全力出手,到底会是一副怎样的状况呢?
为一女子,于长街之上追杀平等王时宝丰的公子,连续诛杀十余高手,还斩去时维扬一条手臂?
脑中遐想,口中却道“这五尺淫魔,我昨日亦有见到,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回到去年,还要小些,纵然家学渊源,想来也做不到这种事。盐叔,这怕是假消息吧?”
陈盐点了点头“是,乍然听说这等传闻,我也是颇为怀疑,后来多方查证,故事恐怕只是故事,时宝丰借着儿子断手的这件事,转过头来向公平王发飙,当中甚至说,是公平王勾结了西南,对付他和他的儿子,也就是说,若这等说法是真,追杀他儿子的,恐怕又成了西南的黑旗。” 𝙢.𝙑𝙊𝙙🆃𝙬.🄻🅰
一旁有人点头“若是黑旗出手,杀十余人倒不奇怪。”
“但此时亦有疑问。”陈盐笑了笑,“其实小姐吩咐时,我便想到了一件事,咱们这些人当中,在江宁之时距离平等王最近的,恰巧便有一人,你们猜猜是谁?”
那金先生点了点头“……倪破?”
“正是。”陈盐拱手,“倪破乃是武痴,但当初身在江宁,他去打擂,走的正好是平等王的这条线。只是一开始时觉得公平党的擂台是个大项目,但后来公平王掀桌子,根本不想好好谈,城内各方对擂台便没了太多的兴趣。‘龙刀’项大松等人的名头,倪破也曾听说过,我前夜问起时,他说,这些人身怀艺业,不想着精进,却只去时宝丰、时维扬身边做‘弄臣’,他是看不上的,当然,那时候‘龙刀’等人名头远大于他,我觉得,恐怕也有些看不上他。”
房间里有人笑起来“倪破确实是这等性格,其实若不出事,未来会有成就。”
“是……所以我也详细跟他问了那两名淫魔的消息,以及时维扬遇刺的事,倪破说,当时似乎是有各种说法,但那些大人物的说法,他是不信的。其时城内局势纷乱,时家的公子带着一大帮人到处惹事,咋咋呼呼,他觉得早晚要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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