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市,晚上十点。
街上依旧很繁华,人流如织。
两边的高楼在霓虹灯的映射下,看起来像一只只潜伏于黑夜的巨兽。
在这样灯红酒绿的氛围中。
一个苍白清瘦的少年背着书包,在街边急速奔跑着。
他的喘息很重。
虽竭力强撑,但速度终究逐渐慢了下来。
看起来体力不支,已达极限。 🄼.𝙫𝙤𝘿𝙏🅆.𝙡𝓐
“谢不眠,跑那么急干嘛?同学一场,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身后,有人坐在车里,轻松追上了他,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放肆大笑。
被逼到了死巷子里。
前面逃跑的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逐渐逼近的人,神色阴郁。
对面有三个少年,跟他差不多年岁。
其中一个和他一样,都穿着东湖市一中的校服。
另外两个,则穿着七中校服。
刚才说话的,是穿一中校服的那个。
他站在最前面,牵着一条体型巨大的狼狗,看起来是这三人的头头。
“跑啊,怎么不跑了?”
牵狗那位用猫逗老鼠的目光看着前方,笑声戏谑。
随即,他松了松绳子。
脚下那只狼狗不知得到什么指示,竟猛地伏低四肢,吠声低沉,对着前方露出森白獠牙。
“黄为,你别太过分了。”
被逼到角落的少年解下书包,苍白的五指攥紧带子,摆出一副防备姿态。
“过分?”
黄为低笑,转头问左右两边穿七中校服的少年:“我过分吗?我做什么了?”
“谢不眠,别这么不识好歹,咱们同学一场,为哥只是想和你叙叙旧。”其中一名穿七中校服的学生挑眉道。
“是啊小谢,”另一人长了一张老实脸,帮腔劝道,“咱们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你还信不过我么?”
“叙旧?”
谢不眠低低笑了,抬眸,神色隐含讥讽:“不就是想我主动退出这次江大的特招么?”
听他如此开门见山。
对面三人一怔。
那名叫黄为的少年率先反应过来,脸色转冷,语调轻蔑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一句话,要多少钱?”
本是羞辱人的一句话。
却见谢不眠扯了扯嘴角,眸色奇异地盯着他:“多少钱都可以?”
黄为没料到他今日这样识时务,笑了:“只要你肯把名额让出来。”
“那把龙仁医院给我吧。”谢不眠轻声道,眸光讥诮。
黄为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龙仁医院是他家家业的根基。
谢不眠这轻描淡写一句话,是要他家老底啊?
看见黄为瞬间难看的神色,被逼在墙角的清瘦少年已经禁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明明被逼入绝境,势单力孤,他却还敢火上浇油,骨子里隐约透出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来。
这笑声回荡在昏暗的小巷里,像是一个个清脆的巴掌直直扇在黄为脸上。
他面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
“啊呀。”黄为轻呼一声,似是一个不小心,绳子松了。
脚下的狼狗却像是得了什么指示,猛地超前扑去。
暗夜陋巷,巨大的阴影迎面罩来。
谢不眠瞳孔一缩,五指猛地攥起书包带子,狠狠朝前砸去!
那狼狗被他打得惨呼一声,一个翻滚摔在地上。
但到底皮糙肉厚,又很快爬起,似被激怒了,一口撕咬在书包上。
一人一狗拉扯间。
巷子里响起黄为假情假意的声音:
“哎呀呀,鸿福太不听话了,怎么自己跑了?都怪我没拉住,你们两个还不快把鸿福找回来,万一咬伤人怎么办?”
“为哥别担心,我们这就过去把鸿福牵回来。”
“谢鸿福,松口!松口!”
另外两人一边笑一边上前。
谢不眠听见这声,却似是怒极,眼尾微微发红,连指尖都在颤抖。
“闭嘴!”
“怎么了谢不眠?”一人诧异道,“我们叫自家狗呢,你别不知好歹。”
刚说完这话,他又故作恍然道:“哦,差点忘了,你那相依为命的瘸子爷爷,是不是也叫谢鸿福啊?”
喊到鸿福这个名字,地上刚被甩开的狗忽然发出“汪”的一声回应。
那人发出爆笑,继续喊道:“鸿福!”
“汪!”
“谢鸿福!”
“汪汪!”
“哈哈哈哈……”
一人一狗逗趣,谢不眠却浑身颤抖。
滔天的愤怒终让他抛却了残存的理智,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折叠刀,朝一人一狗扑了过去。
“卧槽!你还有这玩意儿,行啊,比以前有种多了。”
那人却不慌,轻松避开。
他身量高大,初中时就和谢不眠一个班,知道他体弱多病,如今再逞凶斗狠,也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鸿福!”
狼狗掉头一口咬上了谢不眠的手臂。
旁边的人立马上前夺刀。
他力气大,折叠刀很快便易主。
刀已落入他手中,谢不眠竟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不惧他背后偷袭。
反而双手专注地死死掐住狼狗脖子,发了狠般要勒死这狗东西,不管旁人怎么拳打脚踢都不松手。
这时,那一脸老实相的同学叹了口气:“小谢,快松手,让我们把鸿福带走,免得它发狂,闹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一句一句,似都是在为与狗搏斗的老同学着想。
谢不眠却似疯了般完全不听劝。
“我让你们——闭嘴!”
“哎呀~”拿着手机录像的黄为故作惊讶地喊了声,“打人啦。”
霓虹灯照不到的阴暗小巷里。
没人知道前因后果。
只见几个高中男生扭打在一起。
此时已近午夜,这地方偏僻,路过的行人渐少。
即便偶有路过,也脚步匆匆,都懒得招惹这些麻烦。
……
与此同时。
距离巷口一百多米的人行道上,有一男一女并肩而行。
看年纪和打扮,应是这附近的大学生。
女生一头天然卷的齐颈短发,长得很是漂亮,眼型偏圆,乌溜溜的,转动间精神气十足,让她在这午夜时分也显得朝气蓬勃。
天气寒冷,空中似有雪要落下。
她戴着手套还不住用嘴哈气,一边哈气一边搓手,整张脸差点埋在白蒙蒙的雾气里。
见她这样,旁边与她并肩而行的男生有几分忍俊不禁。
“知道冷了?”他眉梢扬起,眸中含笑,瞳仁像一块通透的琥珀,格外漂亮。
“废话!”女生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是血肉之躯,你不冷啊?”
“你还知道自己只是血肉之躯啊?”男生嗤笑,仗着身高优势拍小狗似的拍拍她的脑袋,“看来这次在医院躺这么久没白躺,总算有点收获。”
瞧瞧,这嘴损的,人言否?
这是该对刚出院病人说的话吗?
女生刚才迫不得已,随着他一拍一拍,脑袋被迫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会儿更是忍不了了,气呼呼地“啪”一下打掉他的手。
冷笑:“躺医院怎么了?分分钟出院又是一条好、”
话到此,她微微一顿。
唔,好像用“汉”不太对?
话到嘴边,下意识一转,从“好汉”转成了“好女”。
分分钟出院又是一条好女!
唔,有点奇怪。
嘛算了,先将就用吧,理工女一时词匮也正常。
女生眨了眨眼,这宣言落地铿锵有力!
“噗嗤!”看她昂首挺胸豪气干云的模样,听着她的“一条好女”宣言,旁边的男生再也止不住笑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了擦眼角,哈哈大笑起来。
他声线好听,就连笑声也易让人倍感舒畅。
当然,如果这笑不是嘲笑她的话。
女生黑着脸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笑死你得了。”
说完自己生着闷气,加快脚步,往前哒哒哒走去。
这会儿宿舍楼肯定进不去了。
等会儿回了学校,还得硬着头皮敲窗或是打电话把阿姨叫起来开门。
她想到那位号称“铁面门仙”的宿管阿姨,便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背脊传来,脚下的步子又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没走几步,天空忽有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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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当时年纪小,回首已惘然(2/2)
。
随后不待众人反应,便上前要去搀扶那受到重创的少年。
眼见前面男生难看的脸色,她冷笑道:“一中的?小弟弟,真是不得了啊,高中生就会学人家流氓地痞打架斗殴了?放心,我已经报警了,你的学校老师同学很快就会知道你的壮举的。”
一中是市内名校。 𝕄.𝓥𝙤🄳𝙏𝙬.𝕃𝓐
与旁边那俩七中的不同,能上东湖一中的学生,都是全市成绩拔尖之人。
瞧他那装模作样的样儿,应当还是要脸的。
她刚才无意听见几句。
看来是为江大名额在争。
在她看来,这种行为简直幼稚至极。
一个招考名额而已,不成的话,还有高考啊。
打成这样多少带点私怨了。
女生说完,便见对面那牵狗男孩面色一变,握狗绳的手颤抖似的微微一松。
“啧,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帕金森么,连个绳都牵不住?”一句讥讽声响起。
同时,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忽然从后面探来,迅速又精准地接住了狗绳。
那狼狗凶猛,见狗绳落入陌生人手中,张嘴便要咬。
然而新来的男生似乎训狗很有一套。
绳子先是松垮,待狗张嘴要咬到人时,忽然猛地一紧,一提。
狼狗脖子便被套死,发出惨呼。
反复几次。
这欺软怕硬的畜生便学乖了,再不敢造次。
“哪儿来的——”见一个两个莫名其妙跑出来多管闲事,黄为怒起,正要骂人。
却见一道光照在那训狗的男生身上。
原来,是那俩七中学生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怎么?”微光中,男生垂眸看向黄为,剑眉微扬,面上含着懒散的笑意,“你要指教指教我?”
看清他的脸,黄为猛地一僵,将脱口的话顿时哽在喉中。
瞧神色,他似乎认得这人。
男生瞧他这一副突然哑火的怂样,轻啧一声,目含讥讽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认识我?”
黄为袖子下的拳头微微一紧。
这人不一定认识他,但他确实认得对方。
毕竟他爸从小就教过他,哪些人不要轻易招惹。
在他僵滞的时间内。
对面男生扫过暗巷中垂头靠墙的少年,忽然,眸光微闪。
他竟也似手抖般一松手,绳子脱了。
这男生往前提步时,又好像一不小心,踢到了那狗。
狗被他这一不小心,踹到那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少年身边。
只是一刹。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已经用刚才不知从谁身上重新摸回来的刀,一把狠狠插进了狗脖子。
鲜血如注。
再次飙了他一头一脸。
将一瘦弱少年,在这阴暗陋巷,衬得如森罗恶鬼一般。
近在咫尺的女生看着这一幕,简直惊呆了。
她愣愣回头。
黄为已经尖叫一声,气得扑了过来。
另外两个七中学生似是吓到了,一时僵在原地。
在场众人,只有一个男人,还能发出果然如此的低笑,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听起来像是看了一出好看的戏,玩儿了个好玩的游戏,仅此而已。尽管这一地血色和大家打架斗殴的满身伤口极为怖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笑。
笑声中。
外面,警车鸣笛声到了。
女生一把制止住扑过来的黄为。
她生怕对面那情绪激动的少年暴起,像杀狗一样杀人。
因为看起来情况严重,警察将所有人都暂时带走了。
做完笔录。
女生和男生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看见那遍体鳞伤的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椅子上。
本来他该被送医院的,但这人不知为何,死倔,就是不去,还急着要回家。
女生有些不忍。
摸了摸口袋,摸到一颗巧克力,走过去,递给他。
少年抬头,愕然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怕是有点大病。
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在那种时候,闯进来救人?
他觉得可笑,他想笑。
半天没伸出手去接。
女生皱了皱眉,这脸被血糊住了,莫非脑子也被血糊住了?
算了,瞧那杀狗的德性,也不是需要人同情的家伙。
她“啪”一声将巧克力拍到少年手中,淡淡道:“江大而已,丢就丢了。怎么?是我们东大站得不够高吗?”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谢不眠怔怔看着那奇怪女人的背影。
只听那女生旁边的男生似乎在笑她:“莫晓,看来你又做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人家可半点没领你的情。”
“差不多得了,”女生似乎有点生气,“要不是你,人家能杀狗?”
“被你看出来了?”被拆穿故意所为,男生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人家小学弟还很年轻,未来还很长,前途光明着呢。”女生悠悠叹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这阴暗爬行的缺德家伙一样?”
两人似乎很熟悉,互怼习惯了,男生也不在意,只讥讽道:“人还没考进东大呢,就小学弟了?”
说完提速,自来熟地从旁边抽了一把伞,扔下几张红钞,撑开,顶着风雪走了出去。
“姜晞你等等我!”女生急了,匆匆追上去,“你把伞给我放下!有点公德心OK?”
冬日,大雪夜。
鹅毛如雨,离得很远了,还依稀能从风声中听见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
……
警厅内,椅子上。
少年怔怔看着手中巧克力。
剥开。
含入口中。
心里想着刚才那人的话,东大?本市的东湖大学?
“好甜。”他不喜吃甜食,蹙了下眉,半晌,还是咽了下去。
好甜,他实在不喜欢吃甜食。
不过,东大,可以一试。
但是现在,他得快点,赶紧走了。
少年看了眼天色和钟表,太晚了。
必须赶紧回家。
这么大的雪,爷爷一定会出来接他的,没接到,就会到处找他,爷爷又没手机。
少年偷偷溜了出去。
不顾疼痛,一路狂奔。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他呼出的热气与雪花交融在一起,气流带着共同起舞,像暗夜中跃动的精灵。
那正义感泛滥的女人虽然蠢,但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他还年轻,未来一片光明!
少年越跑越快,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十字路口,街上行人已经稀少。
忽然,他猛地顿住。
只见前方,一辆货车冒着风雪在拐弯。
一名正在焦急过马路的老人却并未注意到。
世界好似停滞了一秒。
少年分不清这是世界停滞的一秒,还是他大脑停滞的一秒。
只知道这一秒前后,天翻地覆。
他失去了这世上唯一得到过的爱。
……
这是一个各种小团体、小势力混乱驳杂的聚居区。
这个聚居区没有围墙,没有管理。
来往出入的,都是一些流氓团体,和游民。
他们交易,互相捕猎,或报团取暖,在这个残酷的末世里,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一间被清理过的民房。
这是二楼,门窗紧闭,连缝隙都用胶带锁死。
因为蚊虫成为了病毒的携带者。
这种谨慎的处理方式在末世后已司空见惯了。
此刻,窄小的单人床上,一个男人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又梦到以前了。
他坐在床沿,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怔愣半晌。
是高中时候的事,明明还不到十年,却久远得像上辈子一样。
后来,他果真考入了东大。
校园里偶遇那人,或者说,那俩人,他们早已不记得他了。
他早已习惯了。
从出生起好像就是这样,他在所有人的人生中都是过客。
谁曾想,造化弄人。
世界末日来了。
阴差阳错,竟成了一个团队。
他记得鲜血的味道,每次那种嗜血冲动在体内涌动的时候,便会想起那夜。
明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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